( ) 袁府坐落于皇城一隅,一对石雕的麒麟庄严的守护在门前。
急行的马车停在袁府门口,袁叙抱着苏锈稳步跨入大门,一直穿过前庭院朝着内院而去。
苏锈手心的伤已经在车上敷过玄冰霜稍作处理,玄冰霜是一种极其罕见功能奇效的止血药物,此时已经不再渗血。
袁叙走路时,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而起伏,一颗心脏持续有力地跳动,怦怦,怦怦,有些偏快,苏锈靠在袁叙怀中被这声音一闹,竟然就这么醒了。
她有些头晕眼花的看着周围陌生空旷的环境,没过多久,视野变窄,袁叙抱着她进入了一间卧房。
她粗略打量了一下,卧房内的装饰极少,只有几幅挂在墙上的字画,以及一个放在角落的青花瓷瓶,整个卧房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沉香味。
空成这般模样,应当是间客房,她心下想。
袁叙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床榻上,起身抬眸时,正正对上一双瞪得大大的黑眸。
“......”
苏锈尴尬一笑,声音因虚弱有几分中气不足:“麻烦......世子了。”
好在这时,司南带着府医走了进来,袁叙敛眸平静淡定的直起身给府医让出位置来。
府医恭敬的朝袁叙行完一礼,才上前处理那似乎是未来世子妃的女子手上的伤口。
伤口见骨,用净水清洗完后,需要用酒淌过以消剑毒,苏锈痛的咬牙切齿,却碍于袁叙在场不敢叫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声来。
袁叙静静的立在床边,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冷冷的直勾勾的瞧着,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微微扭曲的脸上。
这袁世子当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好歹闭上眼睛给个体面吧,伤口包扎完后,苏锈精疲力竭的躺下,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卧房门被阖上,府医道:“殿下,这姑娘手掌薄,这剑伤伤到了手骨,需先以金创药敷七日,后用玉露生肌膏涂抹至愈合,且这几日需食用一些补血的药膳。”
袁叙点头,吩咐他准备好药膳送到房中亲自守着苏锈用完,府医走后,他垂眸在门外静静的站了会,而后孤身走向前院中的空旷处。
天空乌云压顶,阴风阵阵,似乎很快便会有一场阵势不小的春雨来临。
袁叙眼中一片凌然,半晌,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刀柄处的绿玛瑙闪过一丝暗泽。
今日见了苏锈的血,他却没有变成那嗜血的怪物,还有方兰辞死的那日,他心中其实早已生疑,是不是可以控制住。
司南跟了上来,忧心忡忡的劝道:“殿下,你割司北吧,别伤自己。”
一旁的司北:“......”他默默的将手臂递了上去。
袁叙低眸没理,右手握住刀柄,左手附在刀刃上,干脆利落的用力一划。
皮肉破开,鲜血瞬间从他掌心涌出,这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盯着自己的掌心任血肆意的往外流。
司南和司北屏息凝神看着自家殿下的神情。
淡淡的血腥味随夜风吹拂而去,时弱时现。
没过多久,袁叙闭了闭眼,将手掌合拢收到袖中挡住那刺眼的湿红。
而此刻的他便如上次一般,宛如一个妖孽,眼尾泛红,脖颈青筋暴起,杀意自周身尽数浮现。
第一滴雨落在了他的眼睫上,轻轻一颤便滑落到脚下的青石板上。
凉风呼啸,像恶鬼的啼笑声。
春雨至。
嘈杂雨声里,袁叙声音似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备车,去死牢。”
——
苏锈昨夜吃完药膳后,本想再麻烦袁叙将她送回书院,但后来太累,想着先闭上眼养片刻神,没想到这一闭一睁就天亮了。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一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右手,又呲牙咧嘴的躺回去,她将手举到面前的空中,白色纱布将她的手缠成了一个大馒头。
唉,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这下再逃讲学夫子便不能罚我抄医书了吧。
想到书院她便想到了安歌,不行,得回去瞧瞧安歌,她穿上鞋打开卧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被春雨一洗,清新到沁人心脾,远处的天空也蓝的干净透彻。
她循着昨日模糊的记忆往外走,一路走一路看,偌大的世子府里,竟然没让她碰上一个丫鬟小厮。
苏锈不知,这是世子府的内院,袁叙的住处,平日里能进来的没几人。
苏锈在内院里弯弯绕绕走到一半就后悔了,连假石群都绕不过去的她,既然就这么盲目的跑出来寻人,等她觉悟到这个道理时,她已经找不到回刚刚那间客卧的路了。
正当她绝望之时,前面一间敞开的门内传来了袁叙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便朝着那边走去,刚到门口,便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说:“你可是对那苏小娘子有意?皇叔可以为你做主求亲。”
苏锈脚下的步子急忙刹住。
袁叙淡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只不过儿时有过几面之缘,便照顾照顾罢了,皇叔不必在意。”
那道温润的声音轻笑了一下:“你总是这般,一谈到亲事便跟要了你的命一样。”
袁叙小时候见过她?对了,幼娘说她离开京城前,有丢失过一段记忆,难道他便是在那个时候见过的她?
那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难怪初次见面时就仿佛认识她一般,不愧是袁世子,记忆力超乎常人。
不过,没想到他这般帮她只不过是念着十年前的一段旧情,下次他遇到麻烦她也得尽力而为报答他一次才行。
苏锈轻手轻脚离开了那处,听完墙角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二人的交谈,于是便又迷迷糊糊的往回绕,好在这次很快便碰到了熟人。
司南已经寻她多时,找到书房这边才远远看见右手像个馒头一样的苏锈,正满脸疑惑的绕着一块石头在打量,想到昨夜他心中暗叹一声才迎了过去。
苏锈:“真是对不住,出来后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司南微微一笑:“不怪姑娘,只能怪府中人太少了。”语罢,他似乎斟酌了一会才接着道:“苏姑娘,殿下说你醒后是去是留由你自己决定。”
苏锈愣了一下,道:“那便麻烦你送我回书院吧。”
于是苏锈提着府医临时给她备好的药,还有一串药膳单子,便随着司南踏上了回书院的路。
下车时,苏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袖珍的瓷瓶递给司南。
“可否帮我把这息神丹转交给你家殿下。”她细细观察过袁叙的面骨,他的眉骨处总是萦绕着一丝戾气,怕是常常睡不好,或许有其他的隐疾也不好说,这息神丹是她自制用来安神的药丸,用和不用便看他自己了。
本打算亲自交给袁叙,没想到刚刚直到出府也没有再见到他,便只能托司南转交了。
司南看着那小瓷瓶,伸手接过道:“当然可以。”
苏锈眉眼一弯这才转身走入书院。
司南看着手中的瓷瓶兀自出了会神,这苏姑娘真是个秀外慧中的人儿,待人待物知进退懂分寸,从不多问一分也从不得寸进尺半步,不过......
他倒是隐隐希望她对殿下的事情得寸进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