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卯时,天才蒙蒙亮。
一名发髻松散衣衫破烂,脸上混合着汗水和泥土的女子出现在大理寺门口,她神情呆滞,脚下颠簸,脸上似惊恐似癫狂的用力拍打着大理寺的大门。
“嘭!嘭!嘭!”
大门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回响,那名女子一边拍门一边极其警惕的观察四周,嘴里喃喃着:“我要报官,烟彰不见了,我要报官,烟彰她死了,对,死了,很烫很烫......”
——
城外有一座野山,山里生长得各种毒虫毒草,对于不懂医理的普通人来说非常要命,但对痴迷于医术毒术的人或者以此为营生的人来说却非常宝贵。
李青枝自安歌出事后,便将此事归咎在了自己身上,总觉得是她学艺不精差点害了好友的性命,便向书院告假去了那野山上的一家医馆帮忙。
至于安歌便一直在家中养伤,凶手没有查到,听闻付府送去了非常贵重的礼品表达歉意。
秋禾和苏锈两人此行便是要去那野山中的医馆躲躲风头。
其实要躲的是苏锈,苏锈能救活死人的事情一夕之间传遍了京城,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家贵妇纷纷拿着尸体堵在了书院门口,更夸张的是还有从棺材里扒出来穿着寿衣的腐尸。
这些人也是极其顽固之人,怎么解释也不信,甚至宿在了书院门口,既然他们不走,走的便只好是苏锈了。
至于秋禾能一同前去,主要是那医馆是她家名下的,这次去是顺便帮他爹拿药。
距离从袁府回来才过十日,苏锈的手从大馒头变成了小馒头,她满脸惆怅的躺在秋家奢华至极的马车上,第一次逃讲学逃的不太乐意。
相反,一旁的秋禾悠哉至极,手捧着话本,一边往嘴里扔葡萄一边痴痴发笑,忽地她放下手中的话本,满脸奸诈好奇的看向苏锈。
她道:“现在都在传你和袁世子的事情,是真是假?”
苏锈解释这件事已经解释的嘴皮子都要冒泡了,她道:“我与袁世子,天差地别,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还需要问真假吗?”她总归是要回姑苏的,袁叙也只不过是因旧情才多照顾了她几分,这情她还苦恼着怎么还呢。
都怪那个姓付的。
秋禾再次将话本拿起,眉梢一扬心想,谁知道呢,当年我跟着一众小姐妹去偷看袁叙时,其中一个喷着鼻血便晕死过去了,也没见他停下看一眼。
马车稳稳前行,慢慢的,路边的杂草愈来愈茂盛高耸,周边的树木参天入云,粗壮的枝头在顶上缠生在一起遮挡住大片日光,连温度也随之骤降。
大约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处岔路口,岔向两条不同的方向,其中一条光秃秃的,车轮印颇多,看的出经常有人经过,另一条则荒草丛生,稍往里一点便是一片黑漆漆阴森森。
吹来的风带着凉意,苏锈看了看旁边睡的流出涎水的秋禾,缓缓放下车窗。
又过了一刻钟,一座孤零零的两层医馆出现在前方,医馆上方没有古木遮挡,驱散了几分沉重气。
“两位小姐,医馆到了。”
苏锈将秋禾摇醒,便率先跳下了马车。
一个俊秀文雅的公子看到马车,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材走了过来,看到来人不是秋家大小姐,片刻疑惑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苏小姐是吧?”
苏锈点头应过,秋禾这时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看到那名男子十分熟稔道:“尹书!我来帮我爹拿药,这次应该会多呆两天。”
那名叫尹书的男子听了,脸色划过一丝迟疑,道:“医馆里来了一位脾气不太好的客人,二位小姐怕是要多担待一下。”
医馆里常常会有慕名来求老馆主医治的病人,秋禾只当遇到了棘手的,便没在意,只看了看四周问道:“尹简呢?怎么没见他?”
尹书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忽地黯淡下来:“尹简他,不见了......”似乎觉得这么说不太准确,便接着解释道:“他和烟彰一起不见了,怕是二人私约一起离开了,师父他已经气的两日都没出门了。”
秋禾被惊得瞠目结舌,而苏锈听到‘烟彰’二字也被惊到了,那不是她那日要寻的付玲珑的大丫鬟吗?
“你知道的,师父他曾说过不同意尹简和烟彰在一起。”尹书又说。
秋禾根本没记住烟彰的名字,只知道是一名长得还算好看的姑娘,她道:“哪里是不同意,老尹不是说他学成了便随他想怎么便怎么吗,他怎么这么急,再等个一年半载学完老尹一身医术再谈论婚嫁之事也不迟啊。”
尹书听了深深的叹了口气。
秋禾扔下一句:“我去看看老尹。”便朝医馆里面跑去。
医馆外面有一些新来的学徒和几个透风的病人,倒是没有看到李青枝的身影。
“苏姑娘,我带你去准备好的客舍,大小姐就住在你的邻间。”
尹书带着苏锈朝着医馆二楼而去,偶尔遇到几个病人都笑意满满的朝他问好,让他去他们的房中用晚膳,尹书一一回过,只道有时间必定前去打扰。
木制阶梯每踩一步便嘎吱一声,苏锈看着前面那道清瘦挺直的身影道:“尹公子看起来很受馆中的病人喜爱。”
尹书没回头,只轻笑一下:“也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他们病好后便会离去,日后怕是便不会再记起我来。”
苏锈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不过既然抛出了话头,她立刻便接着问道:“烟彰是付府的丫鬟吗?”
二人走到一扇房门前,尹书停下用钥匙将门上的锁打开,道:“对,付小姐前几年来过这,那时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就是烟彰,便与尹简相识了。”他取下锁放入手中温声道:“苏小姐今夜便宿在这吧,晚膳我会让人送到房间,夜晚最好不要离开医馆,附近毒虫毒草多。”
苏锈微微一笑,谢过了他。
等尹书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她收回视线刚要进入门内,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男子一身便服,手上提着一个食盒,敲响了尽头的一扇门,很快门被打开,他稍稍低头恭敬的将食盒递给门内的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出,接过食盒后便将房门阖上。
那不就是司南吗?
尹书所说的脾气大的客人说的是袁叙?
十多天没见过袁叙,听说他也没去书院,这是病了来求医吗?还是来查案子的?
“苏姑娘?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能碰到你,我们也是缘分不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