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赵全出身于西山云川左卫四峰山军户,丘富是山阴县的秀才,都是过去的白莲教徒。
西山雁北是大明朝与俺答部落接壤的地方,饱受侵扰,百姓苦不堪言,但却求告无门。
赵全、丘富,在大明朝内时,便就是白莲教的带路党,为白莲教找到适合且安全的传教之地。
但是,似白莲教这般,在大明朝境内,不露头还则罢了,露头便被杀。
赵、丘不得已率领教众从宁虏堡偕家口出逃,叛逃到了丰州滩。
赵全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英俊的面庞上透着一股杀伐之气,或许印证了相由心生那句话,皮囊掩盖不去内心的阴翳。
人离的近了,便会从心底涌出不舒服的感觉,就连同为汉奸大头目,多年伙伴的丘富,也始终不能习惯。
晚秋的大漠寒气逼人,日头明晃晃地照着,赵全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望着东南方向的明廷,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大明朝的大追杀,大清算,终于要来了。
鞑靼、大明,要和谈了。
而条件之一,便是他们。
赵全无法想象落入明廷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也不敢去想。
这些年来,为鞑靼带路,杀害大明军民岂止十万,这么多血债,恐怕不是简单斩首就能偿还的。
一想到这,赵全就对俺答涌出无限怨恨,这么多年的效忠,在俺答心中,竟不如一个叛逃到明廷的孙子。
要知道,这几十年来,投降鞑靼的汉人可全由他来安置安家。
来投的汉人不会骑马打仗,是他带领汉奸在此建屋子、种庄稼。
丰州滩万顷良田,每一亩开垦都与他有关。
汉奸越来越多,又是他立村修堡,连村并寨,方有板升数百村寨之盛。
更是他,与汉奸工匠一起,制造弓箭、戈、矛、盔甲等武器。
俺答部落能成为草原之主,有他一笔抹不去的功劳。
可现在,俺答汗要翻脸不认人了。
赵全知道,那貌美如花,撩人心扉的也儿钟金,其实动摇不了俺答的想法,只是试一试罢了。
想要活下来,还是要靠自己!
丘富还保留着一丝儒雅,挺直着身板,站立在赵全的身边,一言不发。
俺答不要他们了,明廷恨不得食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与其被俺答献给明廷,不如早死早托生。
两人气机相连,生死与共,赵全也不再隐瞒什么,道:“秀才兄,你是知道的,多年来,我选好些猾黠之徒装扮道士、乞丐,流徙明廷诸边,还有潜入京师的,侦刺谍报。
今年大明锦衣卫崛起,线人们难以传回情报,但去年及以前,都说大明皇帝老儿病恹恹的,命不久矣。
你说,要是换了裕王登基,局面是不是就不同了?”
带领党。
不是那么好当的,情报必须要准确,那线人就少不了。
汉奸,只改了身份,而没有改肤色、相貌,流窜在大明九边九镇而不被发现,是很轻松的。
但那仅限于去年以前,随着锦衣卫崛起,大明朝廷在锦衣卫身上投入了几百万两银子,如鞑靼、女真等异族的汉奸线人,被大量拔除。
如今,赵全手底下的汉奸线人,除了能获取大明朝廷最基本的官员变动以外,基本没什么有效信息了。
而严嵩、徐阶、严世蕃的倒台,赵全对张居正内阁真正有了解的,仅是高拱一人。
如果大明老皇帝死了,新皇帝落到裕王的头上,以裕王的性子,很可能会让师傅高拱当国主政内阁。
而高拱天不怕地不怕,又是火爆脾性,就像鞭炮似的点火就炸,到时候,稍微搞点动作,鞑靼、大明的和谈就会破裂。
丘富瞪大了眼睛,道:“刺杀老皇帝?”
哪怕当了汉奸,丘富在说到大明朝皇帝时,还有着最起码的敬畏,那毕竟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一人啊。
刺杀能成吗?
刺杀成了,就一定会是裕王继位吗?
大明朝景王也在京城之中啊!
赵全恶狠狠地望着大明朝京城方位,道:“有何不可?”
正如之前所说,这几十年来,他一直在发展汉奸线人,遍及大明朝九边九镇,京城等地。
虽然锦衣卫很强,让汉奸线人陷入静默,但真要动用,也不是做不到。
君不见大明皇帝老儿对晋商那群汉奸商人的手段,全部株连九族。
如若那些汉奸线人不想被泄露身份,被大明朝廷知道汉奸事实,被诛灭九族,就只能去京城刺杀老皇帝。
壬寅宫变都能发生,闯宫杀驾为什么不能发生?
何况,老皇帝住的是西苑,还不是防御森严的紫禁城。
至于大明景王,一同刺杀就是了。
狗急跳墙!
丘富知道这是狗急跳墙的办法,也知道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可他实在无计可施,只有任赵全放手施为。
敲定了刺杀大明皇帝、景王的计划,赵全没有就此结束,又写了封信,信中详细述说了悔恨当年卖国求荣,当了汉奸的所作所为,愿意降回大明,希望大明皇帝饶恕他们一命。
字里行间,透露出无尽的谄媚和悔意。
信被秘密送于大明朝廷。
尽管赵全没有解释这封信,但丘富明白,这不是真的投降,而是为了麻痹明廷,拖延时间,等待汉奸线人的刺杀。
大明朝廷不论谁当权,都不可能放过他们这群狗汉奸的。
必须绝了鞑靼、大明和平之念。
“走吧。”
做完这些,赵全站起身,朝着汗帐而去,“去劝说汗爷建国称帝!”
俺答汗是雄主,有雄心,板升汉奸从很早以前就劝说俺答汗在草原建国称帝,可惜俺答汗从来没有答应。
倘使俺答汗建国称帝,鞑靼、大明之间才永无和平的可能。
继续努力。
……
玉熙宫。
张居正、高拱、李春芳、陈以勤在看完鞑靼俺答汗和谈愿景后,便看到了这封板升汉奸的投降信,忍不住发出了冷笑。
痴人说梦!
朱厚熜从御案走出,淡漠道:“让使者出使吧,把这封信带给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