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塞北丰州滩。
又称土默川,西至河套,东至宣府洗马林,北靠连绵起伏的大青山,南临大小黑河,地势平坦,牧草丰盛,宜牧宜耕,乃是鞑靼右翼土默特首领俺答驻牧地。
大明朝自太祖高皇帝建都南京,大军北伐,元顺帝偕朝廷退回大漠,但国号仍在,一度企图恢复旧疆,夺回大都。
成祖文皇帝数度北征,重创之。
漠南、辽东的草原军民大批降归,部落势力全部退回到大漠草原,但双方仍不时冲突。
英宗皇帝土木堡被俘,大明朝由攻转守,依险修筑长城,在东起辽东、西至甘肃,设立九边重镇,布下大军把守。
北逃的草原内部势力,为了争夺名位地盘,内讧不断,自相残杀,分裂为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大部落。
鞑靼为大明朝对东草原的称谓,游牧于贝加尔湖以南,大漠以北,冬至鄂嫩河、克鲁伦河流域,西至杭爱山、色楞格河上游,南及漠南地区。
瓦剌为大明朝对西草原的称谓,游牧于阿尔泰山至色楞格河下游的广袤草原之西北。
兀良哈乃古部落名,聚居于漠北及辽东边外。
鞑靼遭大明朝重创后,居大漠西北的瓦剌部迅速兴起并大举东进,一度控制了整个草原,在土木堡大败大明朝五十万大军的瓦剌部落首领也先遂自称“大元天圣大可汗”,但称汗之举,不仅没为瓦剌带来荣光,反而给他招致杀身之祸,瓦剌势力自此衰落,鞑靼部落逐渐占据大漠南北。
至被称为“中兴烈主”的达延汗,经过多番论战,一度统一了草原。
但在达延汗去世后,三子巴尔斯博罗特称大汗。
达延汗的其他儿子不服,迫其退位,最终由达延汗嫡长孙博迪继承汗位,大明朝称其为土蛮,又称小王子。
这小王子为安抚叔父巴尔斯博罗特,封其三个儿子吉囊、俺答、昆都力哈为小汗。
吉囊,据袄儿多斯万户之地,昆都力哈即老把都,驻牧河套及以西之喀喇沁,俺答为土默特万户长,驻牧丰州滩。
俺答野心勃勃,且能征善战,一统了大漠,小王子虽有共主之命,却被俺答逼走,徙于辽东。
时下,作为土默特万户的俺答部落最强,称雄右翼诸部,并不断扩大领地,自领了草原可汗,大明朝以“北虏”承之。
土默川昔年不过星星点点搭建过些帐篷,只十几年功夫,已然变成了一座汉地的城池,谓之“板升”。
在这座城池的最北端,宝丰山麓下,有一座古城堡,谓之美岱召,乃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在此所设卫所遗址。
俺答汗率部在此驻牧后,即选择此处为汗廷。
几十年前,西山白莲教在赵全、丘富率领下来此投降鞑靼,特为俺答汗建造三层楼的壮丽宫殿。
俺答汗平时在此居住,但常年游牧习俗一时难改,特在大青山脚下另设营帐一座。
大帐外骑兵、步卒团团把守,刀光凛凛,弓箭密布,东西南北四角,还架设着火炮铁铳。
已近午时,一匹高大的白马从城池外的草原上飞驰而来,到了大帐前,从马上跳下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欢跳着就往大帐里闯。
鞑靼素来忌讳骑马快跑到帐前,认为这不仅会惊动人畜,还意味着坏消息传来。
这与中原敲门时不能过于紧促的道理是相通的。
可面对少女,亲兵们没有任何阻拦,少女也自顾在刀丛中穿行。
美貌如蝴蝶的姑娘,是俺答汗第三位夫人,在鞑靼中,称之为“克兔哈屯”,大明朝称之为三娘子,也儿钟金。
就是导致把汉那吉叛逃的女子。
或许是年少,也或许真的什么都不懂,被长生天赐予无上美貌的钟金进入汗帐中,就如树上黄鹂鸟喜声叫道:“祖汗!”
虽然成了俺答汗的克兔哈屯,该和俺答汗做过的事,也都已经做过了,但钟金还是喜欢称呼俺答汗为外祖父,又因为外祖父是草原可汗,便合称为祖汗,沿袭着幼时的呼唤。
俺答汗年已六旬,却体格健壮,矮胖身材,古铜色的似方实圆的脸上,颧骨高耸,大而长的眼睛占据了鼻梁以上的半部脸庞,浓密粗硬的胡须垂在胸前。
俺答汗一眼便看到了少女,喜欢少女的称呼,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钟金,欢喜地声音传遍汗帐内外。
亲兵们人人封住了耳朵,眼观鼻,鼻观心。
“祖汗,听说我们要与明人和谈了。”钟金忽闪着眼睛说。
“是啊。”
劳累过度的俺答汗,明显有些精力不振,“把汉那吉那小子跑到明廷去了,晋商又被明廷锦衣卫给血洗,从今以后,一粒粮食也进不了草原,这些年来,草原一年比一年冷,大祭司得长生天启示,说往后会越来越冷,暴风雪会越来越多,我们赖以生存的牛羊,难以撑过极端寒冷的冬天,终有一个春天,会是埋葬鞑靼的日子,所以,我们要把汉那吉,要明廷的粮食,抢不到,就只能和谈了……”
俺答汗喋喋不休抱怨着晋商的废物,抱怨着鞑靼军骑的衰败,钟金听得津津有味,仰脸盯着俺答汗,嘴巴随着俺答汗的讲述,时而张开,时而紧闭。
等着俺答汗讲完,精力似乎又弱了几分,钟金一本正经地道:“可我们与明人和谈的条件,是要我们交还板升的汉人,一旦我们交出这些人,明人进攻我们鞑靼就会变得轻易了许多,到时候,不仅不能换回把汉那吉兄长,连祖汗自身都会危在旦夕。”
精明一世的俺答汗,当然知道钟金这番话是谁教的,但没有怪罪,抚着钟金的发丝,道:“等明使到来,我会亲与明使交谈,以牛羊换取赵全、丘富这些人。”
这么多年,哪怕是养条狗,也养出了些许感情,俺答汗也不愿意轻松放弃赵全、丘富等好狗。
但若实在不可为,明廷不松口,那也没有办法了,狗,终究没有人重要啊。
“好!好!好!”钟金笑着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