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响,粗瓷茶碗重重砸在木桌上。
“看清楚了?是不是沈炼?他们走哪条路离开的?!”
暗红色的斜阳照进凌乱的草棚里,地上跪着一群流民。
尖嘴猴腮的伙计被两个番子按倒在地,刀尖顶在后脑勺上。
逃走的流民被这群官差身上杀气震慑,远远躲开草棚。
“老····老爷,小人不认得沈老爷啊,只听那客人说,他们要,要去河南卖,卖药材,又说去天津运河,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啊·……”
“滚!”
田尔耕一脚把他踢翻,这时一个番子从草屋中搜出块腰牌,恭恭敬敬递给千户大人。
田千户一把夺过腰牌,凑到眼前仔细看,牌子上端端正正写着“北镇抚司百户官沈炼”字样。
“这是什么?!”
刚刚溜走的伙计又被抓回来,连忙回道:
“老爷,这是那位大爷留下的,他再三叮嘱小人,说有了这个牌牌,以后往来喝茶的驿卒就不敢再不给钱,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
“好啊,沈炼竟能如此蛊惑人心,连贱民都被他收买了!”
“老爷饶命,小的只是个卖凉茶的····”
田尔耕大手一挥,怒道:
“你是沈炼同党,斩了!”
两个身材魁梧的番子不由分说拎起伙计,像拖尸体一样把他拖到远处,在一群流民注视下,绣春刀猛地挥下。
“留下几人,把这草棚烧了,还有这些贱民,都杀光,老子看他们都是沈炼同党!刚才还有人敢替沈炼说话!说沈炼是好人!”
一队镇抚司番子举起火把,投向草棚棚顶,驿道旁很快火光四起,番子们一边纵火,一边挥舞绣春刀,斩杀那些不及逃走的流民。
田尔耕望向这片陷入火与血的世界,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翻身上马,对前面番子和兵马司士兵道:
“皇上有旨,斩杀沈炼者,赏银五千两,升千户,杀裴大虎林宇吴霄者,赏银三千两,升百户!”
“沈炼腰牌在此,看来他真的来过!他们乘坐的是马车,午间才从此地经过,走不远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分为两队,一路随本官向东进入天津,一路往河南方向,沿官道追击。注意盘查路上流民,那些贱民当遇见过沈炼。厂公率大队人马很快就到,杀不了沈炼,你们都得下狱。遇到可疑人等,格杀勿论!听清楚没?”
“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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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炼敲响杨府大门,家丁开门的空档,他匆匆扫视三人,目光落在林宇身上。沈炼仰望这位巨人,不失尴尬道:
“林兄弟,委屈了,找不到合身衣服,将就着穿。”
林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几天相处下来,沈炼已知林宇脾气,沈炼听吴霄说过,林兄弟和自己是同乡,都是浙东人。
林宇早年和同乡纨绔子弟斗殴,失手将人打昏,林家怕惹官司,那时朝廷正好在义乌募兵,族人便将他送到戚家军。
因缘际会,林宇跟着戚金增援沈阳,浑河血战,浙兵伤亡殆尽,林宇亲眼目睹身边兄弟一个个惨死,最后只剩他一个,从战场上下来,他变得沉默寡言。
“林兄弟这一身蛮力,比那金刚罗汉都不差。”
沈炼由衷赞叹道。
打量眼前三人,裴大虎攻守兼备,吴霄弓马娴熟,林宇力能扛鼎。可见平辽侯麾下卧虎藏龙,人才辈出。
院内传来细碎脚步声和打哈欠声音,沈炼低声对三人道:
“杨镐是敌是友,还不清楚,所以咱们才这样鱼目混珠,等会儿见到他,要长话短说,看他能不能帮咱,仇家在身后追着,完事儿就赶紧去张家湾码头。”
三人皆身穿飞鱼服,头戴斗笠,收执绣春刀,一身锦衣卫装扮。
通常来说,锦衣卫在这时出现在官员府邸,对官员来说,便是悲剧的前奏。
即便不是抄家灭族,也必要狠狠勒索一番,不死不休。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闪开条缝。
几盏灯笼发出微弱亮光,透过门缝照亮沈炼旁边的石狮子。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打着哈欠,不耐烦道。
“嘛事啊?滚滚滚,不看这是什么地儿,再敢乱敲门,把你指头砍了!魏头儿,这两天天津卫要饭的嘛多。”
沈炼往前一步,亮出那把杀人无数的绣春刀。
灯笼亮光映照刀刃,发出一点寒芒,家丁中有人惊叫道:
“锦衣卫?”
灯笼一起朝这边打来,照见三人身上的飞鱼服。
喊出锦衣卫的家丁头子又命令道:
“快把门关上。”
沈炼大叫一声。
“开门!”
林宇巨兽般的身躯猛地撞了上去,几个家丁还要伸手去关门栓,手刚碰上去,只觉虎口发麻,身子被震飞一丈多远。
三人就势冲进院内,对面家丁一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那个家丁头子正要上前理论,吴霄飞身踹去,魏头儿躲闪不及,身子被踢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人身上。
“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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