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天文五年(1536)9月28日申时三刻。
“由比川下游的部队全崩了……这北条家的黄备好生了得…”
今川义元看着那糟糕的战局,却是无能为力。他手头只剩下旗本第四备,还要负责守卫本阵才行。他也万万没想到,本来守得中规中矩的河岸,居然会在涨水之前被黄备一举突破。
不过在正面战场上,今川军却已经取得了巨大优势。北条家在正面战场上的人数本就比今川家要少,全靠着由比川的阻隔才得以支持。随着朝比奈备冒着火势从林香山上绕下,出现在了北条氏康本阵的侧后,北条军在由比川上游设下的沿河防线已经再无意义,战局也在顷刻间向今川军的方向倾斜。
北条氏康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应付朝比奈备,压力一轻,今川军旗本第一备、第二备、第三备和第五备就纷纷冲过由比川去。在河对岸憋了好久的他们终于可以施展自己兵力上的优势,对着北条家的旗本一阵穷追猛打。没了河流的阻碍,兵力处于下风的北条氏康节节败退,亟需白备和青备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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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石切森林内,濑名备和关口备正在林间且战且退。白备和青备攻势凶猛,但是森林里地形复杂、阻碍较多,一时半会却也打不下来。
眼看着本阵危机,白备和青备似乎是不打算与濑名备和关口备的残兵纠缠了,就缓缓地退出森林想要去支援正面战场。今川义元看出了他们的举动,也知道这两支备队一旦加入战场,正面战场的局势就会被逆转。于是他也打出信号,让关口备和濑名备务必拖住面前敌军。
“粘着他们的尾巴,别让他们轻松就跑了!”关口氏禄看到今川义元的旗号后,立刻策马向前,高呼着督促部下。
“可是殿下,咱们的伤亡已经不小了,再勉强出战……”
“关口家乃今川庶流,代代发誓效忠今川家,如今正是家族生死存亡之际,岂可有半刻懈怠?”关口氏禄闻言大怒,对提出异议的部下厉声呵斥道,“全军跟上,哪怕豁出命来,也要拦住敌人!”
随着关口备发动的猛攻,正要撤出森林的白备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分出部分士兵断后。关口氏禄立刻指挥者部下在林间的各条小路穿行,调动手上仅剩的几十个战兵,疯狂地予以袭扰。白备挣扎多时,好不容易才退出林外。
然而,就在关口氏禄策马冲出森林,打算继续追击之时,却发现白备阵线的东方,青备的八十名弓箭手赫然列阵,闪烁着寒光的箭尖正对着关口氏禄所在。
“关口刑部还是老样子啊,一如既往地身先士卒,我就知道你会当先出来。”青备的备队长富永直胜和关口氏禄也是老相识了,在骏相同盟稳固期间曾多次互相拜访、切磋弓术,他比谁都更了解关口氏禄作战的习惯。此刻,富永直胜正驻马于弓箭队后,在看到关口氏禄的身影出现在树林外的那一刻,就狠狠的一挥刀,“放箭!刀剑无情,刑部勿怪啊!”
乱箭破空,直指关口氏禄。关口氏禄本人正策马向前,见状匆忙一勒马缰想要躲避,身后的侍卫们也纷纷舍身上前掩护,可终究晚了一步。关口氏禄和坐下马一同身中二十余箭,一声不吭地就摔倒在了血泊里。
“殿下!殿下!”
关口备的侍卫们疯了一样的冲了上去,可是家主却已经咽了气。临终前,握刀的右手仍然坚定地指向了白备的后队。
“给殿下报仇!”
目睹了家主的惨状,关口备的士兵们失去了理智,就要冲向白备。可是他们此刻已经追出了树林,再也没有灌木的掩护,在平原上又怎能以一敌众?白备翻身迎击,而青备也侧击而来。奈何关口备如何奋勇,还是如雪花溶解般快速解体。
“接应友军!”匆忙赶到森林外的濑名氏贞看到的已经是关口备崩溃的景象,立刻让部队协助友军撤退。但仅凭濑名备的兵力,已经难对敌人造成威胁。笠原信为率领着白备入林追杀关口备的溃兵,一同袭击濑名备的战线。而青备则直接掉头离去,赶向主战场支援。
有了青备的帮助,北条氏康虽然解了燃眉之急,却仍然处于下风。今川旗本队正面猛攻,而朝比奈备也在侧后不停地袭扰,打得北条军疲于应付,不得不连连收缩阵地。北条氏康的五色段马印不断摇晃着,向由比川东南岸的北条军发出进攻的指示。黄备的北条为昌收到命令后,立刻带着草草整顿过的黄备扑向今川义元的本阵本光山,试图围魏救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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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五年(1536)9月28日申时五刻,北条氏康再发火计。北风呼啸下,在石切森林北部的白备点燃了森林。早已被炙烤了半天的树木此刻已经变得干燥异常,一点就着,火势飞快地扑向了濑名备和关口备的溃兵。由于石切森林南部此时还燃着大火,濑名备和关口备根本无处可逃,只得从石切森林东部退出了森林。而白备立刻紧追而来,在濑名备立足未稳之际发动猛攻,一举将濑名备击败。
情急之下,濑名氏贞做出了和北条纲高一样的选择,让部下们涉水逃亡,想要渡过由比川逃到东南岸——虽然东南岸附近最近的部队也是北条家的黄备,不过濑名氏贞已经别无选择——索性黄备正急于向本光山发起进攻,没有理会这些败逃的士兵。
然而,由比川的水流此刻却颇为湍急,渡河尤为不易,进展也非常缓慢。白备追到身后,就对还没来及渡河的濑名备和关口备士兵发动了袭击。濑名备和关口备留下的武士自发组织足轻抵抗,但还是快速败下阵来。大批的溃兵沿江逃亡,有些跳入河中,有些则试图逃向东北的旗本第一备的阵地。
笠原信为本想继续追击,但北条氏康却猛打信号,让他不要贪图战功和斩获,而是立刻越过由比川,配合黄备一起进攻今川义元的本阵本光山,大有一副极限换家的气魄。笠原信为也不二话,率领着白备就渡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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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了,放!”今川义元看到白备集体涉水过河,立刻让马印发出信号。没多久,就只见流经林香山的由比川上游的河水里冲出了几十个削尖的圆木——那是朝比奈家的辅兵刚才按照今川义元的要求准备的,就等着北条家有人想渡过由比川来换家。圆木顺流而下,在激流的加持下越冲越快,最后几乎是以步兵冲锋的速度撞向了河中的白备。
此时,白备刚有几十战兵渡河,大队都还在河中。被这圆木阵一冲,瞬间就是七零八落。有的人正好被圆木撞到腰腹、脖颈,哀嚎一声便沉下水去。更多的人则是被这些圆木给撞倒在水里,被水流席卷着冲向下游。整个白备的渡河行动,完全被硬生生地阻断了。
遭遇惨重损失的白备也几乎丧失了战斗力,笠原信为不得不放弃了进攻,派人赶去下游捞人,收拢散兵。白备进攻的停止也让今川军缓过一口气来——如果白备也加入了围攻本光山的行动的话,今川义元的本阵就将被一举端掉
逃过岸来的濑名备和关口备残兵本来已经毫无士气,可是看着刚才残杀了自己同袍的白备如今也只剩几十个人留在岸边,报仇心切的士兵们各个都是反身杀了回去。在滩涂地上,两军的士兵毫无阵型可言地捉对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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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黄备也杀到了本光山山脚下。今川义元毫不含糊,立刻让牧山名左的旗本第四备在山麓上迎击。黄备虽然在先前的战斗力有了减员,但是刚刚连破三备的他们士气如虹,一上来就打得旗本第四备有些被动。但旗本第四备战局居高临下的地利,又是养精蓄锐的预备队,很快调整过来,和黄备战成一团。
今川义元为了能尽快击败这支敢战的黄备,亲自策马来到山麓,近距离观察黄备和第四备的战局,寻找着黄备阵型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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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的赤备也有了动静。北条纲高花了好多的时间,总算是重整了部队,但是武器和盔甲却是损失了大半。他们正沿着番古川西岸北上,试图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渡河,来由比川西北岸支援北条氏康的本阵。
“不准过来!”
然而此时,北条氏康却仿佛杀红了眼一样,亲自从旗手手里抢过了马印,摇晃着向赤备下令,“给我直接渡河!去打今川义元的本阵!”
“大哥,你疯了吗?”北条氏尧看到北条氏康的疯狂举动后,都忍不住上前劝谏道,“刚才咱们在林香山上还算守得游刃有余,可是现在四面受敌,再没支援我们就要定不住了啊!”
北条氏尧说的没错,在平原上遭遇围攻的北条家旗本队现在整体伤亡已经超过两成,并且由于兵力的劣势,北条军还在持续流血。朝比奈备和今川旗本处处发狠,每一处战线上的北条军人数都不足,北条氏康甚至已经把马廻众、侍卫甚至是传令兵都派出去堵漏了。若不是青备即使赶来支援,北条氏康的本阵已经被攻克了。
“要死一起死呗,就比哪家的人先沉不住气回援本阵!”北条氏康恶狠狠地笑着,就仿佛困兽犹斗的雄狮一般,“义元,有本事和我一起下地狱啊?”
“先下地狱的是你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北条氏康匆忙回头,才发现一队打着朝比奈家靠旗的骑兵已经杀到眼前。在他们背后,北条家兵力单薄的防线已经被贯穿出了一个口子,无数想要赶来拦截的北条军都被这队骑兵甩在身后。为首的一人,正是朝比奈泰能。
“列阵!保护少主!”北条家仅剩不多的侍卫和小姓们匆忙结阵,把北条氏康护在身后。那队骑兵倒也没有硬闯,而是绕着马印周围打起了圈。但是这队骑兵却把北条家的阵势搅得大乱,不仅有朝比奈备的士兵源源不断地从缺口里涌入,各条北条家旗本队的战线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断裂。富永直胜的青备忙于救火,却是应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