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烦死了……在这破城里待了100多天了。先生的姐夫到底什么时候才肯退兵啊,真是没办法呀……」银杏不知何时拉开门,走入屋内,端着后厨给今川义元和武田晴信两人准备的午饭,随意地就往棋盘上一放,丝毫不顾被打乱的棋局和惊呼的武田晴信。
没错,今川义元在连续和北条家对峙了2个月后决定把银杏叫到前线来。不管怎么说,他自己也是一个开过荤的成年男性、血气方刚,连续几个月见不到女人是会出问题的——武田晴信例外,他有春日虎纲、弥七郎那几个小姓就可以了,可今川义元却没有这样的爱好,只能拜托自己唯一的妻室。
当然,以上只是今川义元给寿桂尼打申请时的理由,毕竟寿桂尼可不乐于见到自家主母总是不守妇道的到处乱跑——其实就是今川义元自己想银杏了。结婚以来,他们还从未分别这么久过,无论是出使还是出战,都是形影不离。谁能想到当时自己随意的一次带队出游,就变成了离家半年的持久战呢?
「我的棋啊!姐姐!」武田晴信看着把装饭的托盘压得一团乱麻的棋局,赶紧把托盘端起放到一旁的榻榻米上,自己努力地复原着棋盘上那一片狼藉,却只是徒劳无功。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也赢不了先生。」银杏满不在乎地盘腿坐了下来。
「这就是切磋的过程啊!」武田晴信哀叹道。
「凡是只看结果,过程和手段并不重要,这不是你和我们那该死的爹的信条吗?」银杏没好气地呛了一句,随后继续转向今川义元,叽叽喳喳地不断抱怨着:「什么时候才能退兵啊!无聊死了,天天就是在这城里,除了做那事还是做那事。那些相模人还天天半夜敲锣打鼓地不让我们休息,一晚踏实觉都没睡过。白天也要喊打喊杀,想睡个懒觉、补个午觉也不行。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是在打仗?你以为呢?对于绝对打不下的坚城,可不得靠着疲兵之计?说不定哪天趁我们放松警惕,他们就假戏真做,杀进来了呢。」武田晴信一边还在惋惜刚才那盘棋,一边随口对自己姐姐解释了一句道,「妇人家别管这些。」
「那我才不管呢,我要撤兵,回我今川馆舒服的被窝去。」银杏抓着今川义元的胳膊摇了摇,嘟了嘟嘴,故作妩媚吹枕边风的姿态道:「先生,人家要你退兵嘛!」
「退,这就退!」今川义元于是也笑着一把搂过了银杏,一副荒Yin无度的昏君模样。
「啊?你真要退?」武田晴信不禁抬了抬眉毛,「对峙了这么久了,肯定要等北条家主动求上门来谈判啊。我们自己去求和,不是显得落了下风?」
「那怎么办,该如何委婉地暗示北条家主动来找我们议和?」今川义元也故作无知地向武田晴信请教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继续耗下去呗!他们不秋收了不成?就算愿意不秋收割肉,难道不去支援河越城,坐看武藏崩盘?」武田晴信依旧是意志坚定,没有半点动摇的迹象,「就在这里耗下去,他们永远不可能打下葛山城,我们当然也拿他的营盘没辙。但他后院起火,我们后方一片太平。哪怕是织田家打三河、北信浓的豪族打南信浓,我们的留守兵力也足以应付,怕什么?永远陪那相模雄狮耗下去,先绷不住的肯定是他。」
话音刚落,早坂奈央快步来到了门口:
「殿下,北条家来使。」
「你看嘛。」武田晴信立刻得意洋洋地向今川义元摊开手笑道,「这不就来了?他到底还是担心河越城哪天就撑不下去了。围了快半年了,指不定有哪个当地的豪族有了异心,就开了城门呢。」
「让使者上来吧。」今川义元示意早坂奈央去带人,不久后,就看到一个一身袈裟的僧侣来到了近前——这人今川义元
和武田晴信都认识,正是北条家的外交僧北条幻庵。
「幻庵大师,别来无恙啊。」今川义元已经收拾好了屋子,银杏也已经回自己的房间补交了,留下武田晴信和今川义元两个人接见。
「治部殿下,大膳殿下,别来无恙,贫僧久疏问候,勿怪勿怪。」北条幻庵微微躬身行了个佛礼,随后便在面前的蒲团上缓缓跪坐下来。
「这半年来不是每天都在互相问候吗?」武田晴信冷冰冰地打岔道,没有给北条幻庵好脸色的意思,似乎想从一开始就把握住谈判的主导权:「每天半夜,贵军的锣鼓声可是积极得很啊。」
「哈哈,两军交战,可为其主,大膳殿下何必如此小气?」北条幻庵却是对武田晴信的无礼毫不在意,而是笑哈哈地带了过去——但武田晴信眼中却是锋芒一闪——北条幻庵这样的态度就说明了,北条家这次是很急于求和的。
「两军也闹了这么久了,拙荆都没能得几晚安寝,实在是辛苦她了。」今川义元便若无其事地接过了话茬,「她也天天「问候」着贵军的士兵呢。」
「哈哈,甲斐人果真都是豪爽。」北条幻庵会意地接过话来,「两边都不痛快,这战局一日两日怕是也难有变动。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各自退兵,如何?」
「是为了不痛苦才退兵的吗?怕不是因为河越城告急吧。」武田晴信熟练地扮演起了黑脸的角色,「我们是无所谓要不要退兵的。但你们要是不退兵,武藏可就完了啊。」
「大膳殿下何出此言?河越城乃是关东坚城,兵精粮足,上总介(北条纲成)又是难得的猛将,面对关东联军那些乌合之众,守个三年又有何难?」北条幻庵闻言露出了非常诧异的神色,对着武田晴信连连摇头道,「比起二位的军队,那真是天上地下。」
「如果不是担心河越城,有什么好退兵的?别说什么是为了干戈玉帛之类的废话了,直接点吧,幻庵大师。北条家主动找上门来,你我难道不明白是为什么吗?」武田晴信微微抬了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北条幻庵。
「哈哈……甲斐人就是爽快啊。」北条幻庵这次只得苦笑,随后缓缓地道:「就算是,又如何?」
「开条件呗,条件满意了我们就可以和北条家议和,条件不满意就继续打下去,就这么简单。」武田晴信伸出一只手做出了要钱的手势。
「哎……说白了,此前北条家和今川家与武田家也是处在和议状态中的。是今川家煽动葛山城叛乱在先,破坏和议,事后反倒得寸进尺地索要条件,实在是令人心寒。」北条幻庵叹了口气,瞬间就做出了一副哀伤的表情,「治部殿下之前一直有堂堂君子之称,为何行此背信弃义之事呢?」
「额……」今川义元被北条幻庵这一点,随后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仿佛真的是这个样子。在几年前三家议和时,已经划定了双方的边界,葛山家是隶属于北条家的国人众。那既然如此,葛山家的内乱也绝对轮不到今川家来参与——好像确实是今川家率先出兵,打破了和约——只不过今川义元当时根本没细想就是了。
「谁在乎这些?和议不就是拿来撕毁的吗?」然而武田晴信的反应却仿佛比领地在自己西边的今川家还要更西方一些,「现在我们是从实力的角度和你们北条家对话,别来扯那些有的没的。」
「这里到底是大膳殿下说了算,还是治部殿下说了算呢?如果贫僧没记错的话,葛山家应该是北条家与今川家之间的事情,我们正争夺的骏东郡也是骏河国的领地吧?」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武田晴信,北条幻庵便意有所指地看向今川义元,「嗯?治部殿下觉得呢?」
「他说了算。」今川义元干脆地拿手指了指坐在边上的武田晴信,随后抽出折扇给自己轻
轻扇着风,「幻庵大师不必管我。」
武田晴信听到今川义元那熟悉的「便宜家督」式发言,一下子没绷住就笑了出来,而一旁的北条幻庵却是黑了脸。
「幻庵大师,别费这些小心思了,咱们就干脆点吧。」武田晴信冷笑了两声,双手撑在桌案上,直接向北条幻庵沉声道:「骏东郡归还今川家,骏东郡领内的国人人质送归今川馆,已经运抵前线的粮草辎重全部留下,转交今川家和武田家作补偿,此役就此作罢,各自撤军,重新拟定和议,您看如何?」
「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北条幻庵同样冷冷地答道。
「这就是最后条件,没什么好争辩的,我们也没什么想多要的。」武田晴信高傲地一挥手,「回去通报那狮子吧,不答应就陪我们继续坐在这儿吧,坐到河越城沦陷、武藏沦陷、小田原城沦陷,然后再看看你们究竟舍不舍得这一郡之地和些许钱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