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这似是一场带着威胁的交易:你帮我解决老六,我就不将这事彻底捅出去,维护好皇家的颜面。
周崇略带苍白的眉毛颤了颤。
他未在说什么,但一贯慈祥的眼底,此刻泛出些许冷漠。
恰好,这时门外小黄门道:“陛下,朝议时间要到了。”
天子颔首:“先行退下吧。”
“是!”
周明一俯身,兴冲冲离去。
见他走了,周崇方问道:“陛下,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六皇子捏住了五皇子的把柄,这……这怎么反过来了?”
“朕亦不知啊!”天子缓缓摇头,似自嘲道:“看来朕的耳朵也不灵敏了,莫非老了么?”
“陛下说笑了!”周崇叹了一口气:“您看此事,如何是好?”
天子“欸”了一声,拍着周崇的手背笑道:“宗族之事,由您主管,一切您说了算,就不必再来问朕了。”
周崇若有所思,最后抱拳:“臣告退。”
等人都走了,天子脸色方冷了下来:“消息出错?”
“绝无可能!”宦官摇头。
这么大的事,他们是宁缺不能错。
之所以这些日子天子对河东耳闭目塞,也是因为河东局势过于复杂,下面的人没有摸准,根本不敢轻易上报。
‘周角即是周彻’这样惊天的讯息若是有假,那从他到最底下的探子都别想活了!
“只是……六皇子为何会给五皇子降书,臣也不明白……”宦官亦有疑惑。
天子坐了下去,似闭目养神。
许久,他睁开了眸子:“两点原因。其一,老六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朕在内,又因手握重兵,所以图谋远不止兄弟之间。”
宦官闻言,顿时惶恐变色,浑身都在发颤。
“去,告诉杨大,所有禁军统领取消休沐,进入戒严。”
“吩咐排查城防、武库事宜。”
“通知八关都尉,一旦得讯,即刻发兵,不得有任何延误。”
“是!是!”宦官连连点头,颤声道:“想来六皇子应该不会……”
“是啊,应该不会的。”天子点了点头,笑道:“但这小子自从上回出事后就疯得不行,朕还是多留个心眼得好啊。”
宦官点头,忽然又意识道:“您说的两点原因?”
“其二,那便是他知道将事情完全捅出去有碍皇家颜面,但他又不想放过老五,所以设下了这么一个局。”
“至于这个局底是什么,朕也不知道啊。”
天子摇头不止,脸上笑意却愈浓:“若是如此,有功而不骄,有恨而不发,既着眼大局,又力除顽敌……这很好。”
随后,朝议之上,周明再次当众展示降书,尽言周角接受其招安一事。
朝堂震动,再向周明表达祝贺后,所有人都清楚:风暴要来了!
——卢晃府邸——
自前番事后,卢晃便闲居在家。
因此,对于今日朝堂上之事,他尚不知。
朝议刚结束,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卢晃门外。
“王公请大司农前往司空府议事。”
来人是司空府长史,品级不高,但‘府长史’等同于各级官员的‘丞’,是主官的心腹兼副手。
差长史登门相邀,规格已是极高了。
卢晃一听很是欣喜,把住来人手腕:“可是今日朝上有事?”
他认为,是解除了对自己的封闭。
长史一脸热忱笑意:“卢公到了便知。”
马车驶入司空府,长史将卢晃引至一间案牍房。
所谓王公,也就是现任三公之一、司空王宸已在此侯着了。
王宸年近七旬,慈眉善目,是两朝老臣,在官员中威望极高。
卢晃正礼:“卢晃见过王公。”
“你我之间,就不必拘礼了。”
王宸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搭住他的手腕:“你是个劳碌性子,这两日在家只怕闲的难受吧?”
卢晃也是坦荡之人:“确实如此。”
“我早知道你!”王宸笑声一振:“知道你闲不住,便请你来我这帮忙。”
卢晃微微一怔,接着道:“王公说笑了,我要办公当去大司农寺,哪能在司空府做事?”
自己堂堂九卿,虽然是王宸下属,但是朝廷大员,可不是他的私吏。
在此办公,显然是不合常理的……卢晃意识到不对,腿便往门口迈去。
“诶!你急什么!”王宸伸手将他拦住,轻轻摇头:“司农寺你不必去了,接下来就安心留在这吧。”
卢晃脸色极变:“王公您这是何意?”
王宸摇头,步伐向外:“待在这才安全,其他事就不要问了。”
见事生变,卢晃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扯住对方袖袍:“王公,您虽是三公之尊,但擅禁九卿,这事也是做不得的!”
王宸顿住步子,回头望了他一眼:“擅禁九卿?我可没有,只是你经手的事有诸多疑点,我身为司空,自当清查。”
“还有,你这九卿之位,只怕坐不了几日了。”
卢晃惊道:“王公何意?不妨将话挑明!”
“那我便告诉你吧!”王宸抖开袖子,看似和善的眉目浮现冷光:“今日朝议之上,五皇子拿出了周角的降书。”
“胜果已经有了归宿,那这败军之罪,自当由六皇子担下。”
“至于你……哎!”
说到这,王宸都忍不住摇头一叹:“想你卢晃也算为官清明,将来也是三公可望的,为何偏偏在这时候选边站队呢?”
卢晃怔住了。
缓了一会儿后,他方道:“王公,我虽支持六皇子征河东,但一切都是依法度办事!”
“而您今日依三公之尊将我禁锢,才是为了站队不择手段,您就不怕将来清算么!?”
“只有站错了队才会被清算,譬如你。”
王宸转身离去,又吩咐左右:“好生伺候卢司农,让他在这安心整理卷宗吧。”
“是!”
一声答应,门被合上。
卢晃愤然拍门不止:
“王公!”
“司空!”
“王宸!”
“你虽是上官,但任意禁足九卿,我要去陛下那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