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几人本就是有意留下二人独处。
因此,走得飞快不说,还将身边伺候的人都带走了。只是留下了鲁听安身边的随从,还有赵母特意叫来的多福。
赵母叫多福一起,一来是想表明自家女儿是有丫鬟伺候的,二来,也并不放心让女儿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哪怕这个男人身体虚弱也一样。
流言蜚语能伤人,女儿的名声可再经不起毁损了。
鲁听安对上她的眼神,心中咬牙,吩咐道:“阿六,去外面候着。我有些话要单独跟赵姑娘说。”
楚云梨也挥了挥手:“多福,你也去外头。”
多福很不放心,跺了跺脚:“姐姐!”
楚云梨好笑地道:“就几句话而已,不会说太久的。”
等到屋中只剩下二人独处,鲁听安一脸的不赞同:“你方才那眼神……”
楚云梨扬眉:“只是打量了你一眼而已,怎么了?”
鲁听安瞪她一眼,又不满道:“你居然跑出来相看,是不是真想嫁人?”
“是想嫁啊!”楚云梨笑吟吟:“你不想让我嫁?”
分明就是强词夺理。鲁听安计较的是她跑出来与人正式相看。
楚云梨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看他气鼓鼓的,虽然是假装生气,也不逗他了:“我听说鲁公子过得惨兮兮,身为嫡长子不能插手家中的生意不说,反而沦为了富贵闲人,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本想着结个善缘,所以才来这一趟。”
鲁听安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对自己的心意,听到这话后,瞬间就被安抚了:“我听说你也挺惨的。”
两人对视一眼,有了些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若是没有这么惨,他们也不会再次相见。
在别人眼中,今日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也是两人第一次相看,并不适合单独呆太久。鲁夫人不在意这个,赵母却不允许。
因此,一刻钟之后,几人去而复返。进门就偷瞄二人神情。
鲁听安自从生病起,对家人一直都挺冷淡,鲁夫人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他对这门婚事满不满意。便去偷瞄对面的年轻女子。
女子捧着茶,唇边含着一抹笑,颇为愉悦的模样。鲁夫人笑着问:“赵姑娘,我家听安没有太麻烦你吧?”
“没有啊!”楚云梨含笑答:“他挺好相处的,还跟我说家里的趣事呢。”
听了这话,鲁夫人心里顿时有了底。
提着一颗心的赵母顿时眉开眼笑,边上的媒人愈发激动,上蹿下跳地说着各种好听话。
一行人没有多留,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分开。鲁夫人不太看得上赵家,但也正因为这点隐秘的心思,她对着赵家母女特别客气,言笑晏晏不说,还亲自将母女二人送上了马车。
回去的马车里,赵母好奇问:“你方才那话真不是客气?”
楚云梨反问:“什么话?”
“就是你说鲁公子挺好相处的话。”赵母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年轻人:“感觉他挺冷淡的,我们走了之后,你们真聊了?”
“没聊几句。”楚云梨起得有点早,靠在马车上假寐。
赵母对于这样的话并不满意,追问:“你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你别光问我,该问人家有没有看上我。”楚云梨好笑地道:“娘,那可是富商之家,若是他们不愿意,你这头再热心都是多余的。”
赵母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你不会拒绝?”
楚云梨没接话。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啊!”赵母此话说完,见女儿还是没什么反应,她唇边笑容越扯越大:“我就知道,你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生出来的女儿绝对不会蠢。这么好的婚事能放过了才怪。”
她越说越激动,自顾自美了半晌,又试探着问:“若是媒人来让我们回话,我可就说你愿意了啊!”
“行。”这一次,楚云梨并没有吊她的胃口。说实话,她也不愿意让这门婚事出变故,万一赵母会错了意,好心办了坏事,让婚事节外生枝,又是一桩麻烦。
赵母得了女儿的准信,笑容更深:“听说那位鲁公子平时并不愿意跟女子独处,从上个月起,更是把身边的丫鬟都撵走了,只留随从伺候。刚才愿意跟你单独相处那么久,也没说难听的话,更没有冷着你……依我看,这门婚事很有可能会成。”她越说越得意:“等到你和鲁家定了亲,肯定要气死张家。还有你那个婶娘……她一直想让双柳找一个好人家,年纪都拖大了,一点信儿都没有,你这又定了一个富贵人家,回头她不被气死才怪。”
她兴奋地手舞足蹈,楚云梨提醒:“我答应这门亲事,是觉得他合适,并不是为争一口气。”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心意。”赵母并不在这事上面与女儿争执。
鲁家那边很快回了话,就在当日午后,媒人就登了门,前来问询赵家的意思,得知这边也答应。她顿时喜不自禁。
听说鲁公子愿意,她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哪怕和赵家的姑娘只见了两次面,她也看的出来,这赵姑娘这个心有成算的人,要是死倔着不答应,这门婚事也会有变故。如今连赵家都答应了,这谢媒礼已经妥了。
鲁家那么富裕,一定不会给太少。想到此,媒人笑吟吟道:“我当初就觉得这是天作之合的一对,被你拒绝了之后还不甘心,这才跑了一趟,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若是我没来,可就深深让他们错过了。”
她甩着帕子:“我这就去回话,应该用不了多久那边就会有信儿,依我看,这婚事还是越快越好。你说呢?”
最后一句便是试探之语,由此可见,鲁家那边对这婚事也挺着急的。
翌日,媒人再次上门,这一次带来了小定礼,并且约好了下聘的日子,就在半个月之后。
婚事到了这里,算是彻底定下。也到了这时候,赵母才放心地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先前张明礼定亲之时,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私底下难免也会议论几句赵双鱼的归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亲事,还是这样好的去处。众人都挺惊讶的。
惊讶之余,有不少人上门贺喜。当然,这贺喜的人中,大部分是真心,却也有少部分人心里发酸。李氏就是后者。
她和赵母之前闹得很不愉快,本来是不打算上门的。可眼瞅着侄女又得了一门好亲事,她不好受之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和妯娌重归于好。
堂姐妹之间互相帮衬,本就是应该的,赵双鱼得了这么好的婚事,若是愿意做媒,随便指一个人都比她在这儿费心扒拉的人要好得多。
楚云梨不搭理她,干脆躲进了屋中。
赵母也想直接将人撵出去,但她心头有诸多顾虑,堂兄弟俩是赵父过得好,若是她不理人,外头人会说她势利。
李氏今日是来和好的,专捡好听的话说。赵母被她夸得眉开眼笑,人都走了,脸上的笑容还没落下。
楚云梨和鲁听安成了未婚夫妻,她便也喜欢出门了,基本上都是他亲自来接。眼瞅着两人越处越好,赵家对此是乐见其成,也不拦着女儿出门。
这一日,两人相约出游,相处得挺愉快。这些日子里,楚云梨一直都在喝补药,本来是大夫配的,赵母抓来亲自熬,她悄悄给换了一些药材。
而鲁听安身子有些弱,见风就会着凉,虽然不至于丢命,但确确实实于子嗣有碍。他不能生,就称了某些人的意。这自然是不能的。
于是,楚云梨给他配了些药,让他带回去喝。两人逛得太久,耽搁了些时辰,鲁听安忙着回去喝药,便让马车送她回家。
半车的料子,在赵家门口卸了许久,赵母激动地从头看到尾,楚云梨帮她解释:“咱们家每人都有一匹,我的是那匹大红的,嫂嫂的是浅紫,她若是不喜欢,可以拿去布庄换。”
“她肯定喜欢。”赵母想也不想就道。事实上,知道女儿定亲之后,全家上下都很高兴,这些礼物就跟白捡的似的,怎么可能不喜欢?
母女俩正说着呢,忽然有马车靠近。这边大街上人来人往。赵母没管这事,楚云梨比较敏感,察觉到马车上有视线看来,忍不住望了过去。
这一瞧,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马车上掀开一条缝往外观望的,正是张明礼。
大半个月不见,张明礼脸色比以前好转了许多,对上楚云梨的目光,他也坦然:“我路过这里,看到你在门口,忍不住多瞧了一眼。”他目光在门口搬布匹的人身上扫过:“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是在备嫁吗?”
楚云梨摇头:“聘礼还没下呢,这些是我未婚夫送来的。”
张明礼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刺耳:“双鱼,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赵母耳朵支着,一直在偷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张公子,你跟我女儿已经没关系了,不适合单独相处。若不然,被我未来女婿听说后,兴许会生气。”
“伯母想多了,我就是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有几句话想劝她而已。是真的为了双鱼好,一点私心都没有。”张明礼伸手指了指人来人往的街:“我也不是要和她单独相处,就在这里说。”
赵母有些迟疑。
楚云梨抱臂:“你说吧,我听着呢。”
态度自然,毫无怨怼之意。仿佛曾经的那些情意都再也不存在。
都说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她连恨都没有,是不是连对她的爱意也消磨殆尽了?
张明礼想到这里,面色愈发复杂:“双鱼,你真的忘了我了吗?”
听了这话,楚云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张公子若是没记错,你比我还先定亲呢。甚至当初我们没有分开之际,你就已经有了妾室,还让妾室有了身孕冷待于我,我若还将你放在心上,得有多蠢?”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美玉那个孩子是偷人才有的!
张明礼若是能生还好,如今已经被伤了身子,天天苦药汤子喝着,大夫却没个准话。他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偏偏赵双鱼还要提及此事,饶是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身有隐疾的真相,此刻也忍不住沉了脸色。
“双鱼,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简直句句往心窝上戳,以前她都不是这样的人,分明是故意的。
“说话难听吗?”楚云梨想了想:“你可以不来,也就听不见我说话,便不会难受了。”
张明礼:“……”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不是难受!”
楚云梨颔首:“那就好。我害怕把你气着了,对你的身子不利呢。话说,你真是路过的吗?”
话说到这里,张明礼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此刻搬布匹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赵母不远不近的站着。他压低了些声音:“双鱼,我听说鲁公子不能生孩子……正因为他不能生,所以才娶了你。你跟着他,没有个自己的孩子,肯定会受委屈。”
“我跟着谁,都不会有孩子。”楚云梨强调:“这可都是拜你们张家所赐,别瞧我已离开,曾经的那些恩怨我可一直都记着呢。”
张明礼脸色难看:“你想要如何?”
“不想如何!”楚云梨笑盈盈看着他:“只要我想到有你姑母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张家一定会断子绝孙。就不觉得有针对你的必要了。”
张明礼哑然:“姑母已经知错,且已经对天发誓再也不会对张家动手。”
“老天爷忙着呢,管不了那么多。”楚云梨想到什么,好笑地道:“你娘可一直不信这些。”
是不相信,所以,张家已经明说,不会再让张氏登门。
张明礼不觉得有个面前女子说这些话的必要,转而道:“双鱼,曾经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张家亏欠了你许多,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但我还是想让你下半生过得好……其实你没必要急着嫁人,真想找个依靠,我可以让你靠。”
他声音压低:“罗家身份不高,也不敢计较我在外头的事。等我成了亲,会找个地方安顿你。”
楚云梨听着这话,渐渐皱起眉来:“你的意思是把我当外室安置?”
“不是外室,你是我的妻子。”张明礼一脸的认真:“是因为你不能生,所以我才放你走的。也是不得不放,若我强留下你,爹娘一定会为难。到时你的日子不好过,我夹在中间也难受。双鱼,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是真的想要照顾你一生,也从未想过要和你分开。听我的,你退掉鲁家的亲事……鲁家的情形我特意打听过,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现在的鲁老爷早已经忘了原配,已经被鲁夫人收服了心。你嫁过去,不得长辈喜欢,肯定会受委屈,到时你的日子会比留在张家更难过。”
“说完了吗?”楚云梨掏了掏耳朵:“说完了就滚吧,我不爱听。”
张明礼脸色难看下来:“我都不计较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都不恨你了,你为何还不愿意听一听这些为你好的话?”
“我只知道,你们张家害我没了孩子,害我名声尽毁,还害我往后都不能生。”楚云梨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我已经找到一个高明的大夫调理身子,说不准哪天就能生孩子了。”
张明礼脱口道:“就算你能生,鲁听安也不能,你还是别……”做梦了。
楚云梨打断他:“他的身子也可以调理。”
张明礼一脸不信:“就算你们俩身体都调理好了,鲁夫人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这倒是事实。
楚云梨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往后别再来了。”
她转身要往里进,张明礼说了这么半天,目的是想让她退亲,安心等着自己。眼瞅着人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反而还要走,他一着急,干脆下了马车追上前,伸手就去拽人。
手刚碰着袖子,忽然觉得手腕一痛,张明礼心下一惊,垂眸刚好看到一抹银光闪过。而手腕上已经冒出了血珠来。
他满脸不可置信,质问:“你用针扎我?”
“再过来,我还扎你。”楚云梨恶狠狠道:“你就跟他因沟里的臭老鼠似的,特别讨人厌,我看到你,连饭都要吃不下了。赶紧给我滚!少来讨人嫌!”
话说得这样难听,张明礼一时间觉得自己听错了了,他抓着自己受伤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惊诧:“双鱼,咱们俩之间的误会是别人有意挑拨,张家是对不起你,但也给了你足够的补偿啊!”
这是指那三万两银子。
楚云梨恍然大悟:“你说要养着我,是想收回那些银子吧?”
笃定的语气,她冷笑道:“毕竟,那些银子对于张家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话说,张明礼,你可真不讲究,做出这种事,你当自己是什么?花楼中卖身换银子的小倌?”
眼看张明礼被这话气得脸色铁青,她自顾自道:“就你这模样,且值不了那么多银子。你太高估自己了。”
张明礼气得咬牙切齿:“赵双鱼!”
楚云梨冷哼一声,手中的针就扎了过去。
张明礼手腕还痛着呢,本就是大家公子,他受不了痛,下意识就往后退。
而楚云梨也趁机关上了门,隔着门板大声道:“你若不想让人传言说大家公子舍不得自己休出门的媳妇,就赶紧滚!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再留下纠缠,我找人打死你。”
张明礼并非死缠烂打之人。今日出现在此,一来是不甘心,赵双鱼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这么快就要改嫁,嫁的还是富家公子。他越想越烦躁,不自觉就往这边来。二来,还是因为那三万两!
但说到底,心里的那点不甘和银子,都抵不过他的面子重要。真要是在这儿被人打一顿,还不够丢人的呢。
因此,他没有多纠缠,很快上了马车离开。
张明礼在回去的路上,脸色特别难看,一想到赵双鱼的冷脸,他心头就一股邪火往上冒。
这么一股火撺着,本来要在路上睡会儿的,却一点困意都无。算算时辰都快要到家门口了,张明礼正想闭眼歇会儿,忽然马车停住。
不待他呵斥,外头已经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张明礼,你给我滚下来。”
这都挑衅到眼前了,挺稀奇的。张明礼一把掀开帘子,看到外头是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男子。他一时间没认出来,只觉得眼熟,稍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鲁听安!”
鲁听安冷笑一声:“跑去纠缠我未婚妻,就该想到我会来找你麻烦。赶紧滚下来受死!”
张明礼:“……”
“你弱成这样,想打谁呢?”
话里话外,不乏鄙视之意。
鲁听安上前,推开了想要拦着他的张明礼的车夫,一把将马车里的人拽了下来。
“想让我未婚妻给你做外室,美不死你。”说着,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摁在了地上,踩了两脚。
他一边踩一边骂:“你个废物,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
张明礼几次想要爬起身,可面前的人就跟能预判他下一步动作似的,每次刚一动弹就被踩了回来,转瞬之间,他身上就已经满是脚印,头发凌乱,脸上都染了灰,整个人特别狼狈。
“鲁听安,你给我住手!”
鲁听安冷笑:“我凭什么听你的?你当自己是谁?”
说着,又踩几脚:“再敢纠缠我未婚妻,我杀了你!”
张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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