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江陵城中,关凤正带着一队家兵四处巡逻,一个太守府文吏忽然匆匆赶来行了一礼,说道:
「关小姐,糜太守请你去太守府上议事。」
「请我议事?」关凤讶然道:「我身无官职,糜太守为何要请我议事?」
关凤虽然统带五百家兵,也得了协防江陵的差事,但她并没有正式官职,只能算是关家私兵统领,并无资格参与太守府议事。
再者糜芳与她父亲关系紧张,两家私下素无往来,她既年少,又是女子,就算糜芳遇上难事要找人请教,也不该找她问策。
那文吏道:「属下也不知太守为何要请关小姐议事。只是太守之前收到了一封来自襄樊前线的密报,读信之后神情剧变,属下猜测,恐是前线出了什麽变故·—..」
「襄樊前线出了变故?」
关凤悚然一惊,顾不得多问,吩咐那队家兵继续巡逻,自己则随那文吏往太守府行去。
江陵是大后方,城中一直安稳她又艺高胆大,还是关羽之女,在她看来,自己才是这江陵城中最危险的人物,以糜芳身份,纵然与她父亲关系紧张,也断不会害她,因此连个卫兵都没带,一路上只在想前线究竟出了什麽事。
她父亲自北伐襄樊以来,战事进展相当顺利,更趁着连日大雨,汉水暴涨的机会,一举生俘大将于禁及其魔下七军,还斩杀西凉名将庞德,曹军因此大受震动,多地举义不断,响应她父亲。
关羽威震华夏,曹军则人心大乱,据说连曹操都一度兴起过迁都的念头。
虽然不久之后,曹操便陆续调集名将大军支援樊城,解了樊城之围,但她父亲的水师依然占据优势,封锁沔水,令曹军不得通行。
她父亲则进可攻,退可守,即使曹操举国来攻,她父亲也能从容退兵。
总之此次北伐,哪怕最后没能攻占襄阳丶樊城,也成功消灭了曹军大量有生力量,动摇了曹军在荆襄一带的统治。
即便退兵,也可继续据荆州与曹军相持,且保持攻守由义的战略优势。
所以关凤实在想不通,前线究竟能发生什麽变故。
不过她也知道,战场之上风云莫测,无论什麽意外都有可能出现。关心则乱,她一时顾不得细想其中蹊,匆匆赶向太守府。
直至来到太守府正门前的车马场上,关凤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感觉眼前的太守府,令她心中很不舒服,莫明升出一种阴云密布丶阴郁晦暗的压抑感。
风云世界的武功,虽然拥有极强威能,但武者几乎都不修心灵气机,感知相当迟钝,纵是绝世高手,也有可能被下毒丶埋伏丶偷袭丶背刺。
关凤却是不同。
她早在欧阳锋传授下,修得气机感应的本事,此时感觉太守府气机有异,立刻警醒过来,募地停下脚步,凤眸微眯,紧盯太守府一阵,又侧目警一眼那文吏,转身就走。
她并不知道太守府出了什麽问题,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
然而刚刚转身,没走几步,便听糜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贤侄女留步!」
关凤回头一看,就见太守府中门大开,糜芳带着几个文吏打扮的男子快步赶来,脸色有些苍白,一脸惶急紧张,好像真遇上了什麽大事。
但糜芳眼神却有些古怪,明明在唤她留步,还追了上来,却并不与她对视,
当她望过去时,视线反而四下游移,显得格外可疑。
再看一眼那几个面生的「文吏」,关凤心中凛然,纤手按上刀柄,喝道:
「糜太守止步!」
糜芳充耳不闻,继续向她追来,语气惶急地说道:
「贤侄女,关将军中了埋伏,身受重伤,前线大溃,形势岌岌可危———.」
话没说完,关凤已锵地一声,拔出「斩锋刀」。
也就在她拔刀的那一刹,糜芳身后闪出一个身形矮壮的中年「文吏」,朝她骤然挥出一拳。
膨!
爆响声中,一道洪流似的拳劲横越三丈之遥,朝关凤当胸轰来。
关凤横刀一拦,隔空拳劲轰在刀身之上,爆出一记撞钟般的巨响。狂暴的冲击力令关凤向后滑退开去,战靴直将脚下的青石地板都犁至开裂,一直滑退丈许,方才稳住身形。
「哈,关凤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如此年少,竟能毫发无损接下潘某一拳!
那矮壮文吏哈哈一笑,语气颇有赞许。
关凤则神情一凛,沉声道:
「潘?你是————.·江东潘璋?」」
拳劲如此凶猛,又姓潘,再结合父亲描述过的一些江东名将的形貌特徵,关凤顿知此人是谁。
「不错,正是江东潘璋。」
潘璋背负双手,傲然说道,身量虽然比关凤矮了半头,可气场却凶厉雄浑,
好似一头雄踞山岗的猛虎。
关凤心中微微一沉。
潘璋少年成名,打仗极其骁勇,乃是孙权心腹,江东知名猛将。而潘璋方才那一拳,也证明他绝非浪得虚名,也无愧孙权喜爱,功力俨然还在关凤之上。
当然关凤并不畏惧潘璋。
功力更深又如何?生死战又不是只比功力。
就好像普通人的力气远远比不过牛马,但哪怕失控发狂的牛马,人们也总有办法将之制伏乃至杀死一样。
关凤相信,以自己如今的刀法,加上气机感应带来的应变能力,纵功力不及潘璋,也可将他斩于刀下。
关凤不怕潘璋,真正令她心中一沉,隐生不安的,乃是潘璋出现在此,扮作文吏跟随糜芳,又向她暴起出手的意义,
再联系之前太守府给她的压抑感,关凤看看潘璋,又看看糜芳,心中顿时有了明悟。
「看来江东已经打算撕毁盟约,投向曹操了·——」·
她缓缓说道:
「江东一群鼠辈,首鼠两端,摇摆不定倒也不足为奇。但糜太守,你追随我大伯多年,在大伯微末之时,尚且不离不弃,如今我大伯据益州,取汉中,进位汉中王,复兴基业已成,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却为何要背叛大伯,投靠江东鼠辈?」
糜芳惭愧无地,但还是强自抗辩:
「我没有背叛汉中王!我只是,只是不喜你父!你父亲太傲慢,我也是元从老臣,他凭什麽看不起我?他居然还想杀我!我只是为了自保,何错之有?」
「只为自保?」
关凤凤目微眯,眼角上挑,轻蔑一笑:
「若只为自保,何不辞了这南郡太守之职,回益州向大伯讨个清闲差事?大伯最念旧情,你身为元从老臣,想回益州享福,大伯断不会不允!
「你如此轻易投靠江东,还在太守府中设下埋伏,想要害我,甚至要绝我父大军后路,如此作为,绝不单是为了自保,你定是犯下了连大伯都无法轻易原谅你的大罪!」
糜芳脸孔涨得通红,却又哑口无言。
潘璋呵呵一笑,淡淡道:
「好一个聪慧机智的关大小姐。难怪糜太守说,想要无损轻取江陵,最好先将你拿下。我还在奇怪,你手下不过五百关府家兵,便是不加理会,你又岂能左右大局?现在才知,你果然不简单。若不将你拿下,我军恐怕还真没法轻松拿下江陵。」
关凤冷冷道:
「可惜你们的图谋已经暴露。太守府的埋伏被我看破,你潘璋也要把性命留在江陵!有我关凤在,这江陵城,你们拿不下!」
「是吗?」潘璋哈哈一笑:「关小姐杀气腾腾,潘某却不想杀你。毕竟,我主可是一早就想让关大小姐做孙家的几媳。可惜,如今你却是做不了少主正妻了,只能做个妾室而已。」
关凤凤眼一睁,瞳中杀机一闪,叱喝道:
「鼠辈受死!」
身形一动,好似一道跃动的火焰,瞬间掠至潘璋身前,斩锋刀嗡地一震,绽出绵密刀光,好像罗网一般向着潘璋绞杀过去。
潘璋初时还有些不以为然。
方才他隔空一拳,将关凤震退丈余,见关凤毫发无伤,虽也出言赞许,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没把这位年不过十六的少女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关凤在同龄人当中,倒也确实算得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他在这年纪时,与关凤相比也要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倘若再给关凤十年,不,也许只需再给她三年,他潘璋恐怕就不会是她的对手。
可惜,现在的关凤,还是太稚嫩了些,再是天赋异禀,也没有继续成长的机会了。
潘璋一副胜券在握模样,面对关凤连绵斩来的快刀,只是哈哈一笑,连兵刃都不亮,抬手一拳,向着刀光最盛处轰去。
膨!
巨响声中,潘璋劲拳所至,空气轰然震爆,拳峰之前的空气,都被压缩成一团肉眼可见的乳白气浪,炮弹般轰入刀网之中。
铛铛铛铛··—·
绵密不绝的金铁交击声响起,隔空拳劲好似摧枯拉朽,将绵密刀光击溃大半潘璋又一声大笑,踏前一步,正待再出拳一拳,眼角忽然见一缕丝线般的细细刀光,无声无息向他脖颈掠来。
潘璋心中一凛,急忙闪躲,虽凭藉历经百战的丰富经验,避开了这断颈一刀,可刀光还是在他颈上无声无息擦了一下,将他脖颈擦出一道浅浅血痕。
「你——」
潘璋这才明白,方才关凤那绵密如网的刀光,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虚着,真正的杀招,却是那无声无息的断颈一刀。
这一下,潘璋再不敢大意,反手自腰前抽出两把二尺来长的短刀,双持短刀迎击关凤长刀。
然而尽管已收起轻敌大意之心,潘璋还是感觉不对。
关凤刀法浑然不似其父那般大开大阖丶威猛凌厉,而是轻灵无比,好似一片飘逸羽毛,每一刀都快如电光,轨迹飘渺莫测,且似乎总能洞悉他招式中的破绽,不仅能找出破绽化解他的攻势,甚至可以顺势反攻。
潘璋本想凭功力硬吃关凤,可关凤身法又太快捷,刀法也太灵敏,几乎从不与他双刀硬碰。
偶尔迫不得己硬碰一下,也总能找准他双刀之上,真气最薄弱处硬撼,令他根本无法凭功力震伤关凤。
一时间,潘璋打得束手束脚,只觉有力无处使,越打越憋闷。
双方兔起鹃落,刀光纵横,转眼交手上百招,兵刃碰撞声却寥寥无几,潘璋郁闷之下,厉啸一声:
「糜太守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糜芳还在犹豫,身后一个江东武将假扮的文吏却猛地推了他一把,一股柔劲将他推得立足不稳,一头撞向关凤刀光。
糜芳无奈,只得抽出佩剑,刺出凌厉剑光,协助潘璋合战关凤。
虽然没什麽大能耐,但糜芳也是跟刘备转战南北多年,还一直被当作武将用,一身武功也是相当不错。
只是与潘璋相比,糜芳的武功就太弱了些,纵然参与围攻,也没给关凤带来太大压力。
甚至因他从未与潘璋配合过,没有任何默契,骤然加入进来,反给关凤制造了不少机会,令她可以将糜芳作为掩体,阻挡潘璋攻势,乃至伺机给潘璋制造出更大的破绽。
又是数十招过去,关凤依旧毫发无伤,武功最弱的糜芳也未曾受伤,潘璋身上反多了几道血痕。
虽然都只是无关痛痒的皮肉伤,可身为成名多年的猛将,二人围攻之下,竟还被一个不足十六的少女打得如此狼狈,直叫潘璋气怒交加,再顾不得颜面,咆哮一声:
「愣着干什麽?一起上,速战速决,拿下此女!」
那几个文更打扮的江东武将顿时纷纷抽出刀剑,加入围攻。
这些江东武将,与潘璋的配合就相当默契了,一加入围攻,关凤顿觉压力倍增。
虽然气机感应的能力,可令她洞察破绽,取得先机,可气机感知再敏锐,几把刀剑默契围攻,就算能找到破绽,也找不到攻敌破绽的时机。
一时间,关凤终于落入下风,轻功再好丶刀法再强,也只能苦苦支撑。
又战十馀招,关凤知道单凭自己,已不可能拿下潘璋等江东武将,只得无奈叫道:
「欧阳哥哥,看够了没?该出手啦!」
话音一落。
潘璋等人纵使没有气机感应的能力,也觉天空之上,似出现了一双淡漠冷酷的眼眸,正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们,于他们心灵之中,投射下难以言述的可怕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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