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丁小乙......千万不要冲动!”苏凌大声喊道。
可是丁小乙的情绪早已经有些失控了,根本不管不顾,突然暴起,软剑自半空斩下,直劈周闲的头颅而去。
情急之下,苏凌只得大吼一声道:“陈醒三......给我拦住他!”
苏凌并不是怕事的人,只是眼下全力以赴的要对付阴阳教,寻得时机好里应外合,攻破天门关,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再出了什么岔子,更何况这周闲他老爹还是天门关实际的军事长官,若是今日他的宝贝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必然得罪整个天门关的军方,天门关的暗影司恐怕要劫难当头了,自己的计划也无法实施了。
苏凌更有些想不通,为何丁小乙会突然失控暴起。
这丁小乙虽然恩怨分明,性格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也不是不顾大局之人,方才剑压周闲脖颈的时候,他都还在克制,怎么这一次却会突然不顾一切的出手呢?
那陈醒三也没想到丁小乙会对周闲出手,他可是明白这件事的后果的,也大喊一声道:“小乙......你疯了!快住手!”
接着纵身便要挡住丁小乙。
只是他的本事本就不如丁小乙,再加上丁小乙突然暴起,所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丁小乙眼中怒火熊熊,牙关紧咬,手握那软剑不管不顾地当头劈下。
周闲身旁的爪牙打手早就乱作一团,有的大喊公子快闪开,有的慌着拔刀拔剑,有的竟惧怕丁小乙的剑锋,躲得比兔子都快。
那周闲也早已吓得面如死灰,两股战战,体如筛糠。
一脸惧意的望着当头落下的剑芒,竟然吓得呆滞在那里,连躲都忘记了。
电光火石之间,丁小乙的心蓦地一沉,原本狂躁的心竟蓦地闪过一丝清明。
那姓周闲的确该死,便是死上百次千次也是他咎由自取。只是,自己若是当年的江湖客,今日之事,早就拔剑杀人,快哉,快哉了!
可是,自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行止随心的江湖客了。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暗影司,是一个拥有严苛规矩组织的成员之一,更是......官身!
那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些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那些若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的快意潇洒,从自己穿上那身暗红色的暗影司官服,配上那寒芒点点的细剑开始,便统统的不配再拥有。
他丁小乙,是个武痴,更是个剑客。
只是那些都是当年。
现在他只是个情报谍子、谍报杀手罢了!
梦想与现实,从来都不是朋友,而是水火不容的一生之敌!
算了罢,毕竟还要顾全大局......
丁小乙无奈的苦笑,手腕稍一用力。
“铮——”
那软剑发出一声轻鸣,剑尖连同那剑身皆蓦地朝着周闲的头颅左侧一颤。
眼看一剑便可斩下一颗好大的头颅,那剑却在顷刻间顺着周闲的鬓间滑落。
“嚓——”一声轻响,剑落发断。
丁小乙一剑将周闲鬓间的一捋发丝削断。
周闲惊骇到了极点,一捂头,只蹲在地上,嚎哭起来。
丁小乙用软剑点指于他,声音冷若冰霜道:“不想死......滚!”
便在这时陈醒三已然冲到了近前,一把夺过了丁小乙的剑,见周闲没有受伤,这才心中稍定。
“蹬蹬蹬——”苏凌也顺着楼板来到三楼廊前,瞥了一眼早就吓成一滩烂泥的周闲,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他这才冷笑着,朝着那周闲的肩头拍了几下。
周闲早就成了惊弓之鸟,被苏凌一拍之下,吓得难以自持,颤声嚷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苏凌仰天大笑,一字一顿道:“周公子......莫不是说笑乎?觅得头颅安然无恙......你倒是起来啊......”
周闲这才一怔,身边的爪牙恶奴此时才七手八脚地将周闲搀扶起来。
苏凌忽地朝着大厅众人朗声道:“谁还觉得不服气......大可站出来!”
厅堂所有人,瞠目结舌,皆暗暗地低下头去。
周昶的儿子都差点混丢脑袋,他们有几个胆子敢触这位来历不明的苏公子的霉头儿?
更何况,那花魁宋司遥的确是先笑后哭,人家也的确是胜了的。
苏凌见无人应答,这才一副笑吟吟的神色,朝着周闲努了努嘴道:“周大公子受惊了......我这丁兄弟脾气不大好......方才冒犯了......要不要苏某护送周公子离开啊?”
周闲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瞥了瞥苏凌身旁一脸杀意的丁小乙,这才勉强说道:“不不......不用了......”
然后朝着一帮的打手恶奴招了招手,灰溜溜的下楼去了。
只是,苏凌却看到走远的周闲一脸的狠戾神色。
苏凌冷笑道:“周大公子,冤有头债有主,你记住了,若想报仇,就等着苏某从天门关返回我家乡的路上再报仇,有什么手段,苏凌恭候便是!”
苏凌说这句话,是在给周闲提个醒,他怕周闲真的回去便要报复,那暗影司秘密据点韩府就会生出不必要的祸事来。
那周闲脸色阴沉,并不答话,带着那帮打手,无声无息地走了。
丁小乙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的歉意,朝苏凌一拱手,低声道:“公子......小乙一时冲动......”
苏凌摆了摆手道:“小乙不必如此......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这样做,无可厚非......放心吧,这算不了什么大事!”
丁小乙这才一脸敬重地朝苏凌再次拱手。
便在这时,那老鸨秦妈妈去而复返,却发现三楼的周闲那帮人早没了踪影,先是一迟疑,方才朝苏凌一笑道:“苏公子......方才老身已经问过司遥娘子了......她也承认是苏公子胜了......现下已然重新梳妆,在闺房中等候苏公子三位......大驾光临了!”
苏凌这才一笑道:“有劳秦妈妈了,暂且稍后,我与我的朋友说几句话,我们这就前去!”
苏凌转头朝着陈醒三和丁小乙低声道:“咱们方才费了半天劲,现在可是到了大菜上席的时候了......方才的事情揭过去,咱们要细心留意,探探那花魁到底是何许人也!”
陈醒三兴奋地点点头。
他来这绮红苑多次,可是被花魁相邀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丁小乙却有些迟疑道:“要不,公子和醒三同去......小乙便在外面吃些酒等候罢,毕竟方才我把那花魁娘子气走了......这再去相见,也有些尴尬......”
苏凌摆了摆手道:“不必多想,这宋司遥现在定然已经消气了,否则也不会言明请咱们三人前去,再说了,小乙你真就不想问清楚,这宋司遥到底是什么人么?”
“我......”
丁小乙微蹙眉头,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凌三人这才缓缓的从三楼走下来。
秦妈妈朝着那满楼的人做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道:“诸位......实在是遗憾,花魁娘子既然发下话来,只见苏公子三人......老身也实在没有办法......诸位若觉得咱们绮红苑其他的娘子也能让诸位欢愉,那酒还吃得得味,便留下继续,若觉得失望......诸位自便吧......”
这些客人,大多数也都明白,那花魁不是他们随随便便便能独处的,多是为了能看上花魁一眼起个哄而已。
又见这老鸨如此说,这才各干各的,搂了女娘继续饮酒取乐的占了大多数,很少一部分意兴阑珊地结清了银钱,离开了绮红苑。
秦妈妈这才头前引着苏凌三人转过前厅,朝着后院花魁闺房的方向去了。
苏凌离开前厅,来到后院,这才发现,原来这绮红苑不仅仅是最外面的三层楼阁富丽堂皇,这后面的院落也十分的宽大,占地也很大。
眼前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脚下鹅卵小道与连廊台阶不断变化。
苏凌三人在秦妈妈的引路下,朝着后面走了很久,却还看不到后院墙所在。
身边茂林修竹,清幽素雅,假山水潭,却是个好去处。
三人又行了一阵,眼前闪过一处两侧的木质小楼,红漆碧瓦,精巧奢华,红绡幔帐在二楼的阁窗间迎风飘荡,更多了些缠绵暧昧。
秦妈妈停身站住,笑道:“三位,此处便是司遥娘子的闺楼了,老身只能送到这里了!”
苏凌三人方抱拳谢过,却见二楼的房门轻轻打开,里面一左一右走出两个清丽女娘,皆身穿淡红色薄纱,身姿曼妙,一人手中提着一个红烛灯笼,款款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这两个女娘笑意盈盈,朝着苏凌三人微微点了点头,又朝秦妈妈万福道:“有劳妈妈了......”
秦妈妈这才还礼,转身去了。
那两个女娘这才朝三人一笑道:“三位公子,请随奴儿登楼......”
苏凌在前,陈醒三在中,丁小乙在后,跟着这两个女娘缓缓上了楼去。
甫一进门,便觉着满室幽香,苏凌看去,却见二楼的厅堂也十分宽大,比自己在前院三楼的雅间还要宽敞上许多。
红毯铺地,绣着团花锦簇,楠木靠椅,楠木弯脚圆桌,桌边镶着金箔。
房内的窗户都开着,红幔帐飘荡在风中,然而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相反的只觉得室内温暖如春。
房内花瓶、字画摆列陈设,皆是奢华无比,在房中靠里的地方,有一方琴台,琴台上放着一焦尾古筝。
再往后便是一列宽大的八扇屏风,其上绣着簪花仕女,皆是身姿曼妙,容颜绝美。
一旁的小几之上,各放着两个大炭火炉,燃得正旺。
隔着屏风,影绰绰地能够看到一张很大的楠木软榻,榻上挑着薄纱幔帐,颇为暧昧。
榻前有还有张小几,其上瑞脑金兽,檀香渺渺。
只是这房间却空无一人,没有宋司遥的身影。
“花魁娘子在何处啊?”苏凌不动声色地问道。
左侧那女娘扑哧一笑道:“苏公子莫要心急......这一整晚都有花魁娘子相伴......三位且在桌前安坐......稍候片刻......”
两人引着苏凌三人在圆桌前坐了,又转身将红灯笼挂在墙上,这才又殷勤地来到三人身边,将桌上的铜茶炉和茶卮拿来,给三人一人斟了一卮道:“三位先尝尝咱们花魁娘子亲手调制的花茶......稍后便有美酒佳肴奉上......”
另一个女娘又道:“三位只管享用......三位是花魁娘子相邀的客人,所以这些吃喝皆是花魁娘子所请......三位无需再破费!”
陈醒三闻言,顿时连连点头,既然吃喝都不花钱,那还不胡吃海塞一顿啊。
他也不客气,抄起茶卮,滋喽一声,一饮而尽。方将茶卮放下,身旁的女娘便又给他斟上了。
苏凌三人吃了几卮茶,门口走进几个小厮,挑了许多食盒,还有几人抱了几大坛酒。
这些小厮将食盒中的膳食拿出来,摆放在圆桌上,又拍了一坛酒的酒封,顿时满室酒香。
“上好的女儿红啊......”丁小乙忽地出声道。
一旁的女娘一笑道:“丁公子果然是颇懂的......这是花魁娘子亲自埋在杏树下的陈年女儿红,今日专门吩咐招待三位的!”
说着两人取了酒觥,打了酒来,给苏凌三人满了,又劝着三人吃酒。
苏凌见桌上杯盘罗列,珍馐美味,又有好酒,不吃白不吃,当先端起酒卮笑道:“小乙、醒三,来先饮了!”
三人皆举卮饮了,这两个女娘又殷勤地布菜,苏凌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苏凌三人吃了一阵,便在这时,屏风后传来柔声话音道:“三位公子......不知司遥这般款待,三位可还满意么?”
苏凌三人抬头看去,却见屏风之中曼妙身姿轻动,一人款步从屏风后转出。
正是花魁娘子——宋司遥。
却见宋司遥已经换了妆容和衣衫。
此时她换了一身清素如水的碧色长裙,腰间用一个白色丝绸系了,更显得纤腰楚楚,身姿曼妙。
之前云鬓高髻,如今却并未挽了,一头如瀑乌发散在身后,用碧色绸带系着,更显得清雅无方,翩翩如画中仙子。
此时的宋司遥与方才大庭广众下的宋司遥的气质完全不同。
方才是明艳魅惑,而此时却是出尘脱俗。
只是唯一不变的是那容颜,依旧无悲无喜,仿佛没有情绪流露。只是那双眸如星子,深邃乌黑。
苏凌三人这才起身,朝宋司遥拱手。
宋司遥淡淡拱手,朝着那伺候的女娘轻声道:“你们退下吧......这里由我伺候便是!”
又款步来到其中一个女娘近前,低低地耳语了一阵,那女娘掩面而笑,与另一个女娘这才转身去了,随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这房门方一带上,苏凌三个大男人便有些显得局促尴尬起来。
陈醒三是死鸭子嘴硬,真的美人在面前了,也真就手足无措起来,丁小乙和苏凌更是如此。
苏凌心中还在想,不会吧,一个对三个?这古代也太开放了吧......
今晚这睡觉,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啊?
那宋司遥看了三人一眼,眼中虽然有笑意,但面部并无甚表情,只淡淡道:“三位不必拘着......你们三个大男人,司遥只是一个女娘,怎么感觉三位竟有些怕我呢?”
说着,她落落大方地坐在三人对面,自己斟了一卮酒道:“三位......司遥敬这头一卮酒!敬荣幸与三位相识。”
苏凌三人尬尬地拿起酒卮,还未说话,那宋司遥便已玉颈轻扬,樱唇微张,当先将那一卮酒饮尽,然后玉手轻轻将空酒卮一转,朝三人展示了一下。
那就喝呗,人家女娘都喝完了,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苏凌三人也皆扬脖将酒喝了。
宋司遥这才起身,给三人皆又斟了一卮,又开口柔声道:“三位......司遥敬这第二卮酒,谢过三位公子替司遥解围......”
说着,又是一仰雪颈,饮了那酒。
苏凌三人自然知道她说的解围指的是什么,皆又饮了第二卮酒。
宋司遥并不停止,给三人又斟了一卮酒,自己也斟了第三卮道:“司遥敬这第三卮酒,只为苏公子和丁公子那两支词曲......”
她说完,又当先饮了。
苏凌三人也跟着饮了。
这可好,刚进来什么都没说,三卮酒就先下了肚去。
那陈醒三之前就在厅堂胡吃海喝,饮了不少酒。
这三卮酒饮得也急,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头晕,看向眼前的宋司遥,只觉得风情万种,摇曳生姿,一颦一笑,魅惑难挡。
他顿觉一阵热燥,当先站起道:“我有些热......我出去透透气去!”
说着便转身欲开门出去。
那宋司遥却蓦地一摆手,摇摇头,娇声道:“醒三公子何往啊?司遥这房中所有的窗子都开着呢?怎么会热呢......还是安坐得好......”
苏凌和丁小乙皆暗自好笑,暗道,看他还充内行不,这就投降了?
让苏凌有些意外的是,这丁小乙却不知为何,眼神灼灼地盯着宋司遥,几乎不愿移开眼神,径自斟了一卮酒,朝着宋司遥一扬手,一字一顿道:“方才丁某多有冒犯......惹得司遥娘子哭泣离场......丁某实在难以心安......这酒丁某自罚一卮!”
说着一仰脖,一饮而尽。
宋司遥神情带着一丝玩味,淡淡地看着丁小乙将那酒饮尽,这才柔声道:“司遥原以为,如丁公子这般性情的......却是不拘小节的,未曾想丁公子竟也有怜香惜玉的一面呢......”
苏凌心中一动,暗暗觉得,这宋司遥的话,虽表面上只是客套挑逗之言,但他就是觉得,似乎另有含义。
丁小乙一怔,随即将酒卮顿在桌上,却单刀直入道:“司遥娘子这话......似乎还是有些怪罪丁某了......听司遥娘子所言,似乎对丁某脾气秉性、为人处世颇为了解......而且,丁某若没记错的话,方才丁某未说自己的名姓,司遥娘子却能直呼我名......莫不是司遥娘子以前认识丁某不成?”
苏凌不动声色,朝宋司遥看去,暗暗注意那宋司遥的神情,看她如何答对。
宋司遥闻言,却缓缓摇头,叹了口气道:“丁公子说笑了......司遥不过一区区放风尘女娘,如何认识丁公子呢?方才之事......还是不提了,毕竟司遥还有些伤心......就不要扫兴了如何?”
苏凌见这宋司遥说得自然,并无任何的异样,暗暗与丁小乙对视一眼,有意告诉他,还要继续就这件事,试探这宋司遥。
丁小乙也想搞清楚这个宋司遥到底跟自己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瓜葛,自然不会轻易揭过方才之事。
他这才淡淡一笑道:“若是.......司遥娘子不肯说,那丁某便始终觉得,司遥娘子还为方才之事怪罪丁某......丁某心中实在惭愧......这酒再好,也饮之苦涩了......丁某只能无奈告辞了!”
说着,他一拱手,蓦地站起来,转身欲走。
宋司遥一怔,忽地娇声道:“丁公子果然男子气概......丁公子安坐......既然您相问司遥......那司遥不妨就实言相告吧!”
丁小乙这才转回身来,缓缓地再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