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雨夜之下,肖寒忽然出窍而出。
雨水妄飘忽不定的青色灵体落到地面,在叶之上四溅而散。
肖寒回首望去,尚不见追兵身影,却知以宁悦的脚力,这般慌不择路的跑,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前辈……”
宁悦气喘吁吁,看着飘飞而出的“元真人”,带着哭腔,希冀对方能够出手相助。
肖寒穿过雨幕,心知唯有赌一赌了:“转道,向北,再回方才那山洞去。”
“回去?”
“收敛法力气息!雨幕之下,炼气修士没有神识,仅依靠五感走远了,无法发现你的踪迹。”
肖寒看向雨幕中漆黑的远山丛林,语气沉稳有力。
宁悦一个踉跄,拽着已是哭出了声的小胖最点在林中栽倒。
“你小子,别再给本座哇哇叫!”
见状,肖寒眉头一拧,几日来,他心中不知为何积攒了许多戾气。
疾风暴雨劈头盖脸的袭来,宁悦阑及安慰幼弟,调转方向,收敛气息,顺着肖寒所指方向,将裙摆一提,快步而去。
“快赚须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肖寒提升至中品法器以后,灵感范围大增,已是察觉到后方雨幕的断落。
夜雨中的群山显得十分巍峨凝重,一道雷光随之亮起,显出山巅之上的一道人影。
一根玉簪斜斜插进此人发髻之中,雷光闪烁之间,依稀可见此人胡须凌乱,衣衫不整,一手提着一只油腻,一手摸向腰间沉沉的酒葫芦。
下半身裤一高一矮,露出随狂风东倒西歪的毛,一只鞋子甚至破了个洞,露出不安分的脚趾正扭动着。
雨点落下,却在邋遢道人头顶数寸之地消失无踪,不知去向何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嘿嘿,老道倒想遂了你的意。”
天边耀着刺目白芒的闪电一顿。
仿佛随着这邋遢道人话音落下,时光亦是定格一瞬间。
“可惜可惜,今日乃你气运最佳之时,今日若不撬破这囚牢一角,老道岂非白白走这两界一遭?”
苏,邋遢道人仰头,咕噜喝着瓶中酒,随之天边雷鸣电闪,大雨愈发细密。
狂风呜咽间,肖寒忽然心生惊悸之感,抬头向后望去,却未发现那追击修士跟来。
“怎么回事?我会产生竟这般心迹?”
肖寒低头一看,却发现宁悦提着的小胖子头顶竟然现出一条血色长条,在黑夜之中,无比刺目。
“又是血色之迹?”肖寒看着被大雨打得睁不开眼的小胖子,其脸已被冻的发白,在血色长条照耀下,隐隐带着妖异之红。
耳边传来疾风呼啸声,此刻,肖寒以剑灵之体,竟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在心中升起。
夜雨之大,已令宁悦失去修士敏锐之感,一脚踏出,却被一物绊倒,顿时提着小胖子一同摔进泥水之中。
肖寒蹙眉,低头看去,却是一栽倒水中的修士,与宁轩有七八分相似。
“这人莫非便是宁氏姐弟的大哥?”肖寒俯身看去,不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此人身中数箭,已经没了生机,已无血迹,想必是在这大雨之下,已被冲刷净。
“黑色长条?”肖寒目光一顿,在黑暗中,那黑色长条并不显眼,一时间他并未发现。
“红色长条莫非代表血光之灾?例如宁轩?这黑色长条会代表什么?死亡?还是其他含义?”
肖寒目光一冽,遂看向宁悦,
宁悦起身,身上已被雨水打,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遮蔽了原本清亮且有神的双眸,天地间只剩朦胧光点。
“淡红色还是红色?”肖寒愣住了,低头看向张嘴嚎啕大哭的小胖子,他头顶的长条已是红的刺眼。
“小悦,好久不见。”
肖寒身后,忽然之间,响起一声妄雨幕,仍显得分外沉重的低语。
肖寒一惊,回首望去,却是三位劲装修士已经落到**丈开外,成品字形面向肖寒等一灵二人。
“这灵体便是你杀家族子弟的原因么?”为首修士上前一步,目光凝重的看向半空中飘忽不定的青色光影。
肖寒神色凝重,它被发现了,意味着,自己恐怕难逃筑基修士抹除灵智的法术。
世间万般法器,可没有在中品法器之时诞生灵智的。
“中品法器?这又是什么妖物?!”
“是它蛊惑你杀害族人的?若是如此,你尚情有可原。”
宁悦握着手中中品法器,将小弟护在身后,退了数步。
宁七叔见宁悦随之退后几步,不神色一沉,凝视眼前不过十四岁的少女。
暴雨中,两人无声对视片刻。
“七叔,你若下不去手,晚辈可以代劳。”
宁七叔身后,一黑衣青年已是难忍暴雨冲头,向上前一步,躬腰拱手。
“小悦,交出这件法器,跟七叔回家族吧。”
宁七叔挥了挥衣袖,凝视宁悦,语气稍缓。
肖寒则偏头看向宁悦,一言不发。
他已经暴露在人前,可以想象等待自己这个区区中品法器的命运是什么。
宁悦接连后退,她生于宁氏,从未忘过那些曾杀过族人的家族子弟回去之后,被生生吊死在宁家山庄门前的景象。
因此,即便是这位对自己兄妹几人多有照顾的七叔,她也不敢轻易相信。
那怕近在咫超对她而言,最好的选择,依旧是远离宁氏家族。
雷光瞬息一闪,宁悦飞快倒退,顶着暴雨向北疾驰。
“不必生擒!格杀勿论!”宁老七见状面色一沉,向两个晚辈高声道。
肖寒注视着缓缓追来的二人,知晓此刻就看谁能坚持得更久。
炼气期修士,虽说是修仙宅却还未脱离人的层次。
“这二人体内法力想必已经聊胜于无,跑吧,进了罗山国边境,他们再想擒杀你,就没那般容易。”
罗山国乃是周边最强的修仙国度,拥有元婴修士坐镇。
在南国堪称一霸的宁氏,到了罗山,什么也算不上。
且罗山国边境,常有执法修士把守,巡视,入了罗山国,才算是海阔天空。
说话间,那二人却已经追近了。
“咻~”
肖寒耳边响起破风声,微一愣,顿时勃然大怒:“什么狗屁宁氏,竟连七岁童子,也不放过?”
肖寒下亦是探手一挡,那一道青色箭矢透着手掌而过,没入胖小子后颈血之中。
血液激喷,和着暴雨洒落间,飞溅不现。
宁悦一个踉跄,眼角余光已是看到从小弟咽喉出穿出的银色箭头上还带着血液直流。
“呜~小弟!”
肖寒所化青影,翻滚间激风而动,一张俊朗的面孔,已是带着愤怒与杀意。
“宁家修士,便是这般毫无人性?”肖寒看着宁悦起身抱着已是两眼翻白的幼弟嚎啕出声,青雾所化双眸,凌光四溢。
“你这孤魂野鬼,蛊惑宁氏族人,该杀!”
宁氏两修嗤笑一声,已是断定宛若青雾的肖寒乃薯魂之体。
如此才能解释,为何方才青箭会透体而过。
两人修为不低,已至炼气六层,对寻常孤魂野鬼并不畏惧,也并未将区区炼气三层的宁悦放在眼里。
“引雷术!”
黑衣炼气修士一声低喝,趁着天边雷光一闪,施展自己所修最强法术!
苍白雷光十分耀眼,肖寒心知不可令此人结印完成,自己这剑灵之体,尚不知能否抵挡雷霆之力,不可冒险。
肖寒心念一转,随之一挥长袖,御起被宁悦丢在脚边的本体。
目光落到雨中泣不成声的宁悦,肖寒双眸之中掠起一丝哀怜之色,遂又被决然所替代。
“咦?这鬼魂灵智不低,竟还能驾驭中品法器!”
另一位修士来到结印者身前,双手掐诀,激发体内法力,形成鹅黄色法力护罩。
雷光烁烁间,肖寒御着本体,狠狠刺向那宛若纱一般轻薄的鹅黄光幕。
“不好!”
那修士显然低估了中品法器的威力,看着法力护罩碎去,面色大惊之时,那剑尖,却停在自己膛不足半寸之外。
炼气五层修士微愣间,肖寒却已是万分难受,与本体的联系险些瞬间崩溃!
“轰隆隆~”
“呲~”
雷光一耀,此人身后的同族已经结印完成,手掌一招,怒喝中雷霆随之而至。
雷霆四裂而散,中央正有一道袭向埋头哭泣的宁悦。
肖寒面色惊惧,瞬息抽回本体,直接钻了进去,遂返回宁悦身前,挡住那道粗硕的雷霆。
雷光四散,参天古树从中一分为二,遂之倾倒。
剑灵空间之内,肖寒受雷霆击中,亦是神魂具颤,青雾在雷霆之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几番反复。
“你这贼老天!老谆过求活,何错有之?”肖寒只觉自己越发虚弱,意识逐渐飘忽,忍不住嘶声怒吼!
“不好!那是什么?”
两名宁家修士方才松了一口气,便见红光满地,抬头一望,却是红色雷云满天,其中红色劫雷在云层中蹿动,仿佛随时会降下无边杀伐之劫。
远山之上,邋遢道士见那雷云漩涡已现,醉意浑浊的双眼之中亮起一丝怀疑:
“终于忍不住了吗?你若此刻出手,便是输了,老道偏要拦你一拦!”
然而,不等邋遢道士话音落下,一道红色粗壮劫雷已是瞬息激而下,生怕晚了那么一瞬一息。
红雷降下,正中宁悦上空的中品法器。
如此粗壮的劫雷,娶未如三人想象那般将这柄中品法器击成碎片,反而在接触锈剑剑身的瞬间,四溅而开。
随之,一道青色浓雾从剑身中涌出,幻做一道面色狰狞,未定的身形。
青影仰首看向远天红色雷云漩涡,面目狰狞,一字一顿道:
“诸天万道,道道可成仙,逍遥天地间,为何偏偏我等器物,无论品阶高低,开智与否,终生受修士掌控,沦为不可自由之物?”
“此刻之前,你这贼子,已两次阻我!”
肖寒于青雾翻滚间,双眸泛起妖冶红光,一指宁氏惊骇欲绝的两位炼气修士,字字句句,满含戾气:
“似尔等毫无人性之修,视同族凡人如猪猡,施法杀之,老子!”
“却为何!杀不得?”
“有趣有趣!”
邋遢老道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泛起一丝神往之色,口中呢喃着,一步再踏出,已至方才雷霆击木之侧。
肖寒倾吐中郁气,待红色暴雷疯狂而下,这天地之威,得他一身灵雾涣散。
红色劫雷从肖寒额头顺流之下,撕扯开肖寒已是涣散的灵体,似在惩戒肖寒罪言。
肖寒于雷霆中忽然悲呛一笑:
“天生万物,皆得自由!为何独器!铁律枷身!”
“今日!老子!偏要自由!”
肖寒努力御起本体,任那猩红雷弧遍体环陈,压制剑身之移动,只探手一抓,便将长剑入手。
天空雷霆闪烁,连连涌下,震裂剑身锈迹,遂攀着青雾而上,直击肖寒脑海。
天地间,充斥毁灭气息,丛林静鸟,万类伏地。
唯有,肖寒!
一剑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