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知县大人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语速疾快说道:“事关全县百姓福祉,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而且,仙门考核最为看重团队配合,如若让仙师发现你对伙伴存有偏颇,必定留下不好印象,即便最终胜出,也会被褫夺录取资格!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例子,前车之鉴不可不慎!”
众灵童面面相觑,何忱风向来对他们客客气气,如此疾言厉色还是头一次,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何忱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抹决断,沉声道:“林角,马上向长生道歉!”
林角脸色涨红,哼了一声扭过身去。
陪同前来的林家长辈叹气道:“长生,林角口无遮拦,你莫与他一般见识。他为了这一天吃了不少苦头,早就立志要在这次招录中为我盘蛇县立功。想必你也知道,林角的实力不敢说全郡靠前,但也绝对不弱,有了你的祈福助力,定然能起大作用。还望长生宽宏大量,以家乡父老为重,原谅他这一回。
林角,全族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向长生赔个罪,这事情就过去了。平时都在一起玩耍,莫要为了一两句话彼此之间起了嫌隙。”
林角听出了族长大伯的话外之意,胡长生是孤儿一个,能不能被清元宗录取无所谓,大不了可以投向其他修仙宗门。但林家不同,上百人的大家族,只有被清元宗录取才能享受到朝廷优待,被其他修仙宗门录取鬼用都没有。
憋了半天,林角低头慢慢转过身来,嘴唇蠕动,艰难挤出一句:“对不住,我不该说刚才那番话。”
毕竟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心里满腹委屈,话一出口眼泪就下来了,倔强的扭过头去,狠狠抹了一把脸上,不想让自己脸上的泪水被人看见。
“唉,”满脸皱纹的覃捕头露出失望表情:“长生,你在我家住了三年,覃叔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辈。所以,覃叔相信你刚才说的只是一句气话,肯定不会真的那么做的,对吧?”
胡长生羞愧的面红耳赤,心里真想狠狠抽自己嘴巴两下,后悔的不行。
且不说会影响到大家对自己的观感,就以自己的心理年龄远远大过林角这个小屁孩这一点,自己就不应该说出那种话。
跟一个六、七岁小孩置气,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跟几个小屁孩待久了,思维情绪受到影响也变得幼稚了?
真是太愚蠢了!
覃涛埋怨道:“爹,你说的什么话,长生是什么样人我还不清楚?他只不过是说了句气话罢了,你们开不起玩笑怎的,至于紧张成这副模样!”
胡长生朝覃涛摆了摆手,一丝不苟向每个方向弯腰鞠了一躬。
“唉呀呀,长生,你这是做甚。”何忱风要去扶他,被他躲开。
胡长生鞠躬行礼完毕,身体站直,表情无比郑重:“诸位,长生说错话,深感惭愧。请各位放心,到了台上我必定全力以赴,对伙伴们一视同仁,绝不会任性胡来!”
“好好好!”何忱风松了口气,脸上又显出笑容,“你也莫要有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就好。”
胡长生点点头,语气坚定:“大人,我说过要为盘蛇县拿下一个名额就一定会拿下一个名额,长生说到做到!”
“嗬!好大的口气!”
何忱风神情骤变,转身扭头,待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后,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齐知县。”
今天来的早,还不知道会分到哪座高台比试,所以盘蛇县众人就先来到昨天的六号台等着,却不想与昨天为邻的茂山县又碰到一起。
茂山县地处屏南郡东南,盘蛇县位于屏南郡西南,两者之间隔了一个南野县,就是出了天年灵童的那个南野县。
齐知县皮笑肉不笑:“何知县,贵县灵童看来已是胸有成竹,还未上台便已笃定能拿下一个名额,齐某好奇,想看看是哪位灵童发出此等豪言壮语,还请何知县请他出来见见,也好让我等领略一番他的骄人风采。”
何忱风干笑两声,搪塞道:“小孩子夸口,莫要当真,哈哈,莫要当真。”
“是么?我却听着不像是顺嘴说出来的戏言,还请这位灵童出来让敝县灵童认识一下,说不定回去以后也好向人吹嘘,说和某位出自盘蛇县的仙宗弟子有过一面之缘。”
齐知县一边冷嘲热讽,一边眼珠贼兮兮朝何忱风身后瞄去,盘蛇县众人早觉不对已经将众灵童挡在了身后。
何忱风暗恼,对方昨日就对自己流露出轻蔑之意,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去理会,没想到今天竟不顾礼仪出言讥讽,真是欺人太甚。
再者,对方口口声声要见胡长生,焉知是不是存了什么阴暗心思,亦或是想探听已方虚实为后面台上相遇有所准备。
何忱风咳嗽一声,正待开口,旁边已经有人哈哈一笑抢先说道:“听齐兄话里的意思,莫不是对自家灵童已经不抱胜出希望,只当这次是来见下世面,心里其实早就做好回去的打算,甚至连回去后怎么跟人吹嘘都已经想好了?”
“呃……”齐知县神情一窒,脸色阵红阵白,怫然不悦道:“赵兄说的什么话!我何曾对自家灵童失去过信心?茂山县虽比不上赵兄的合阳县人才辈出,至少比盘蛇县要强上那么些许。”
何忱风听到帮自己出头的居然是出了天才灵童的合阳县,顿时一惊,赶紧拱手见礼,“盘蛇县何忱风见过赵兄。”
合阳县位于茂山县东面,辖域面积及人口均处屏南郡三十六府县前列。十年前的灵童招录,合阳就曾夺得过一个名额,今年又贡献了一名五行土和的天才灵童边振。所以,同样是知县,面对各方面实力远超自己的合阳县,何忱风哪敢托大,态度很是谦卑。
赵知县回礼,笑咪咪道:“何兄今年带了几名灵童前来?”
何忱风实话实说:“九名。”
赵知县微微颔首:“倒也不少了,只比齐兄的茂山县少了四名。”
齐知县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赵兄怎么不说比你的合阳县少了整整十名?”
赵知县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倒是不能这么比,要是这么比的话,渚州府这次可是足足带来了三十七名,比我们合阳县多出一倍,让那些灵童人数只有渚州府一个零头的同僚到哪儿说理去?”
何忱风闻言骇然,三十七名!从三十七名灵童里选出五个,那该是何等拔尖!又该是何等强悍的实力!念及此,原本颇有信心的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似乎过于乐观了。
盘蛇县众人身后,覃涛嘿嘿笑了两声,悄声道:“听听,三十七名灵童!老鼠抱窝么?一窝一大堆,难怪能出天才灵童。”
何淼淼斥道:“你小点声!让外面人听到,我爷爷又该难做。”
“三十七名又怎么样?又不是打群架全部都上,挑来挑去也只有五名上场,五对五,有我在,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胡长生声音虽小却传递出强大自信,石羊、何淼淼、覃涛尽皆点头,林角虽然沉默,脸上神情却也是相当认可他的这句话。
听了这话,没在上场名单上的四名灵童看向胡长生的眼神里充满崇拜,看向覃涛四人则满是羡慕。
同样是被清元宗收入门下的灵童,上台参加过团战和没有参加过团战是不一样的。后者是因为前者的付出才得以跻身仙门,所以在面对前者时,自觉会低人一头。而且,参加过团战的灵童,其家人得到的优遇也会更多。
覃涛轻声笑道:“那倒也是。不就是打架抢珠子么,别忘了,论打架长生可是最擅长,就算不动用他的能力,也照样能带着我们打得对方满地找牙!石羊,你说对不对?”
石羊怒瞪他:“你还好意思说?长生几次提醒你打人不要打脸,容易留下证据,你偏不听,次次先打别人鼻子眼睛!害得人家爹妈找上门来,我们想赖也赖不掉!”
“咳咳,我那不是讲究一招制敌吗,这也是长生说过的。”
“那你可以用他教的撩阴腿,或者猴子偷桃,为什么非要打得人家两眼乌青、鼻血长流?次次都被你害死!”
林角猛然夹紧双腿,惊恐看向石羊,“你上次就对我使了这招,忒也狠毒!”
石羊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我只是找你试招,并未使力,你瞎叫唤什么!”
林角满脸悲愤:“你要使力我就惨了,现在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何淼淼皱眉:“到了台上这些招数可千万莫要使出来,以免给仙师留下糟糕印象。”
“听何小猫的,都不许用阴损招式。”胡长生重点盯向石羊和覃涛,“你们两个注意着点,别习惯成自然,一不小心就使了出来。”
何淼淼不满的瞪了胡长生一眼,他总说淼淼的名字叫起来像小猫叫,就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何小猫。
覃涛嘟嘟囔囔:“撩阴腿、猴子偷桃不能用,眼睛鼻子耳朵应该没事吧?这也不行,那不行,这架还怎么打?”
胡长生:“这几个地方也不是绝对不能打,注意点分寸就好,比如别把眼睛打瞎就好。”
覃涛大喜:“有你这句话就行。”
铛~~
悠扬沉闷的钟声回荡广场上空,喧嚣嘈杂的广场人群瞬间变得安静。
咚~咚~咚……
震动心脏的三声鼓响之后,一道清越洪亮的嗓音响起:“清元宗灵童招录夺珠考核开始,现在公布首轮比试抽签分组名单。”
安静下来的所有人望向观礼台方向,在那里,青袍道士双手捧着一张纸不疾不徐念道:“一号台,安平府对渚州府,望川县对南野县。”
念完第一组,青袍道士停下,似乎给众人消化时间,数息后,继续开始往下念。
“二号台,合阳县对西江府,崇安县对新桥县。”声音再停,此后每念完一组都停一下,然后继续。
“三号台,留坝县对苍岭县,灵川县对桑湖县。”
“四号台,昭溪府对都寨关,盘蛇县对茂山县……”
“我们在四号台!”覃涛急忙道。
胡长生:“我没听错吧,第一场对手是不是叫茂山县?”
“我听着好像是,另一组是昭溪府对都寨关。”石羊转头看向其他队员:“你们听清了没?”
何淼淼:“我听着是茂山县。”
林角点了点头:“我听着也是茂山县。”
“哈!”胡长生乐了:“有这么巧的么?”
众人也觉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