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墙上的黑影慢慢坐起,将脑袋一点点侧过来。
被微弱的光亮照亮,那影子轮廓中的两个窟窿,像是一双眼睛,冷幽幽地盯着她。
宋雨棠的呼吸停滞,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被脊背升起的寒意所攫取。
她想要挣扎;然而,那种快要被腐烂的味道淹没的感觉,浑身都被湿冷的气息包裹着的窒息感,却让她动弹不得。
她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具尸体,被人放入棺材,打上钉子,填上泥土……
从此以后,她将只能在这狭窄阴潮的墓室内,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眼睁睁看着草苗在面上覆盖的黏土中扎根,看着蛆虫在土壤中翻涌,风吹雨淋、春去秋来。
宋雨棠在这一刻恍然。
是这样吗?这就是墙上那个鬼影曾经所感受到的一切……
这个不知为何从坟墓中破土而出的鬼魂,正通过某种方式,将自己被埋在泥土里的感觉,烙印复制到活人身上。
半死不活的濒死体验。
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要窒息而亡了。
“轰隆!”
宋雨棠想不到任何办法,毕竟现在的她只是个普通人,她甚至没办法大喊呼救,眼看着就要在绝望中死去。就在这时——
她的耳畔响起了雷声。
宋雨棠触发了这辈子遇到过的最严重的“静电现象”,激烈的靛青色电光从她身上绽放,刺穿寝室内如淤泥般填积的夜色。
就像积蓄已久的电能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去,电流窜动过全身上下,留下的触感又麻又疼,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抽搐。
女孩张大了嘴巴,发出无声的惨叫,抱住自己的胳膊,像一条被丢上岸的鱼一般,在床铺上扭动起来,浑身是汗,发丝黏在额头上,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这一挣扎,倒是让那包裹全身的沉重又阴冷的粘稠感散去了。
“哈啊……哈……”
宋雨棠终于能呼吸了,但这会儿她想要逃跑是做不到的,只能静静地趴在自己床上,等待着麻痹的不适感一点点散去。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时间,女孩总算回过神来,连忙坐起身。
墙上的鬼影已经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空气中腐朽阴潮的气息,被一瞬间的电火花燃烧殆尽,变得很稀薄。
看起来,一切似乎已尘埃落定,她侥幸活下来了。
宋雨棠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却完全无法放松。
她隐约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发生频繁的静电现象,其源头其实是她体内,刚才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暴走的。
但这股力量却根本无法操纵,再这样下去,她真有可能哪天被自己的“生物电”电死……
这种残酷到搞笑的死法,宋雨棠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还有——
她打了個冷战。
“这寝室,不,是整栋宿舍楼在闹鬼……”
宋雨棠咽了口唾沫,觉得今晚是不用睡了,她立刻决定从宿舍楼逃出去,找个别处休息一晚。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之前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犹豫被抛到九霄云外,她下定决心,明天绝对要联系那个人……不,是一定要和对方见上一面。
她现在只有这个办法,那是她认识的人当中,唯一可能帮到自己的——
*
暑假结束的第六天早晨,是休息日。
岑冬生正在自己的宿舍里整理行李。
在那场印象深刻的灾难袭来之前,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他决定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上辈子浑浑噩噩,当年的记忆已有些模糊;这辈子虽然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惊涛骇浪的时代,但因为有了底气,反倒能安下心来享受生活。
不过,他虽然没放弃大学生的身份,但不至于真的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对岑冬生而言,校园生活只是一种放松方式而已。
所以,他没打算住宿舍。能与美丽的恋人,可爱的妹妹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不会选择别的地方当“家”。
将大一留下的东西收拾完毕后,他就准备离开。
刘成奎和王涛都在场,他们在同学聚会那天看到了岑冬生惊人的另一面,看到青年假期结束一回宿舍,头件事就是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不由地面面相觑,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开口搭话,只是安静地瞧着。
如果说最开始是觉得开豪车的室友身上有种陌生感的话,现在则是隐隐感到敬畏了。连持枪暴徒都不怕,这已经不是用一句“能打”能概括的了。
“听说你们去参加隋志勇的生日聚会了?”
门被大大咧咧地撞开,是另一位室友。
看到那人对岑冬生勾肩搭背,暗中旁观的刘成奎和王涛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感觉怎么样?去的地方是不是挺高档的?”
“你问成奎和王涛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岑冬生态度随意地回答。
室友这才注意到到他正拉着行李箱,愕然地问道:
“你这是……”
“我之后会搬出去住。”
“搬出去?你打算住哪儿?”
“外头已经找好房子了。”
其实是被富婆包养了,岑冬生心想。
“啊?这么匆忙?”室友吃了一惊,“那……起码吃顿散伙饭啊,要不聚个餐?”
“等过两天吧,有时间了再说。”
岑冬生和自己曾经的室友们干脆利落地告了别,转身离开。
……
今天阳光正好,清风拂面。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灿金色的光泽,阶梯教室旁的草甸绿意盎然,校园内骑着自行车的路边的行人们络绎不绝地来往,不止是校内的学生,也能见到校外人士的面孔。
毕竟是国内的顶尖大学,偶尔能看到家长带着高中或初中年纪的孩子来校园里转悠,他能想象得到这些亲子间的对话,全都是大人们望子成龙的衷心期盼。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岑冬生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卫室旁,等着人群散去,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他打算在校内寻找一个人,假如她真的在这里的话。
但岑冬生不是学生会或者社联成员,连学院内的人都没认全,更不用说其他系院的人,消息完全不灵通。
不过事到如今,还想着用学生手段未免太不识趣,他身边可是有着一位社会机器层面的大杀器。
“从知真姐那儿,很容易能直接从校方那边拿到学生们的情报……但这并不保险。”
岑冬生留在天海大学,不单纯是为了放松。
关于要寻找的可靠队友,他早已经想好了目标——
作为重生者就是这点方便,知道未来有哪些强者,既然要挑,自然得选择力所范围能及内最厉害的人。
“祖”是不可能了,那就得挑选在“祖”之境界以下,拥有“最强”之名的特等咒禁师。
相比起各大区统治者,宛如地上之神般超凡脱俗的祖,其实这群人才更符合人们想象中咒禁师社会的顶点。
而他想要寻找的这位,更是公认的在能力层面有着仅次于‘祖’价值的顶尖咒禁师;并且,其地位确实称得上“一人之下”——
她就是未来中华禁师协会的秘书长,自称[妙神子]的特等咒禁师。
身具“无碍六通”之能的妙神子女士,是几位“祖”都在暗中争夺的绝世稀才,若是能提前将其招至麾下,无疑能成为岑冬生的可靠臂助。
“堪称万能的支援者”——这就是妙神子给世人留下的最大印象,其最具代表性的能力被称为《无有障碍》。
这一命格是在历史上有过数次记录的罕见案例,且拥有该命格之人,后来无一例外成为了对时代乃至后世都有着重大影响的思想家和大人物,所以又被称为“天生圣人”。
总之,和《天魁权首》或是《无间地狱》这种只可能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才会出现的特殊命格不同,《无有障碍》是有着悠久历史背书的圣贤命格,它代表的是六种超越人间的自由无碍之力,即“无碍六通”。
岑冬生一想到她的能力,就心潮澎湃。
虽然如今的他在特等之下算是很能打的,但异能全都点在了**强化层面,要不就是平常战斗中难以发挥效果的被动。
这世上的大半无主机缘都藏在世界各地的鬼屋之中,如果光靠他一个人祓除,虽然进去后不怕输,但很容易找不到其中藏匿的“宝物”,甚至可能会长时间被困在里头……
这时候就需要队友支援了,随便来一个擅长侦查的鬼仙系咒禁师,就能起到很好的帮助效果。
他以前不过是个乙等咒禁师,但作为统治局的执行专员,他加入了经过理想国系统判定素养与相性后得出的固定配队,有默契的队友搜集情报、侦查危险敌人、寻找有价值的战利品,那感觉很好。
若是这一世有妙神子帮他,那就真的无敌了,有谁能拒绝这样一位神辅助、神队友呢?
只是,想象总是美好的,但他现在连人都没能见着。
“万一找不到的话……”
岑冬生无法舍弃这份忧虑。
“妙神子”无疑是他最看重的队友候选人,在青年脑海内列出来的名单上,优先级将其余人选甩出去很远。
原因无他,就算是在八年后,登记在册且在世的特等咒禁师们不过二十余人,在这之中,他能想起情报的就是最有名的那几位;而在这些人选中,岑冬生要不是个性上觉得不太合适,要不就是能力与自己缺乏互补。
唯有妙神子,自从他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这就是我最想要的那个SSR!”
他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唯一的问题是,这位女士的过去被她刻意隐藏,太过神秘。
自从成名之后,她就始终以[妙神子]这一代号自称,并将自己过去的档案记录全都封存起来,将存在过的痕迹刻意抹消。
到目前为止,岑冬生只知道对方是与自己岁数相近的年轻女生,很有可能长时间在天海市居住,之后才去了大京市的协会总部。
“据说是读过顶尖大学,再根据年龄与我相仿这点,她现在就读天海大学的概率很大……”
但以上的情报,都是他上辈子从各个渠道听说的,并不能百分百确定。
所谓“年龄相仿的年轻女性”,是曾见过她的人对样貌的模糊形容;
所谓“长时间在天海市居住”,是根据她在协会内的公开履历得出的结论;
所谓“很可能就读过国内顶尖大学”,是某位协会内部成员泄露出去的八卦,此人后来神秘失踪……
考虑到妙神子本人会刻意抹去自己过去的秘密作风,这些情报中说不定掺杂着用来掩人耳目的虚假谎言。
其实前一世就有人怀疑过,因为就连“祖”都不像她那样在乎自己的过去,妙神子在这方面表现得太过刻意,幕后或有秘密。
要是对方的这种秘密作风,在这个年代就已经初见端倪的话,一时间可能还真的难以寻找其下落。
“世事无常,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队友的话……”
对此,岑冬生还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在他掌握的未来情报中,有的特等咒禁或者禁物确实不适合自己,也不适合姐妹俩,毕那么,说不定能用来培养身边的人。
这样一来,队友候选的范围就更大了;而且相比起那些天生的特等咒禁师,无疑更容易操控和收买人心。
当然,这只是个想法,不代表他现在就非要急着去找候选人。
根据对方的性格、服从度和价值,来判断自己是否有必要付出,这会是个长期的过程。
“反正还早得很,享受一段时间校园生活也不错……”
岑冬生拉着行李箱,混在人群中离开校门。就在这时,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个陌生的号码。
“那个……请问是岑冬生,岑同学吗?”
电波对面传来紧张的女生声音。
“你是?”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岑冬生脑海里浮现出某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的脸,对方在未来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我是宋雨棠,我一直在找机会,想当面感谢您暑假时的救命之恩……请问,您最近这段时间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