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明朝在辽东的最后一座重镇,此地若再失守,阻挡女真人进犯中原的险隘就只剩下山海关了。
从驴车进入城门时起,周宁便感受到了这里的紧张氛围,到处都能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卒,耳边响起的都是抖动盔甲的摩擦声:哗…哗…哗……
比横店影视基地的杀气可重多了。
“公子,我们到广宁了。”月儿的声音有些胆怯,肯定是被吓着了。
周宁搂了搂小丫头,柔声道:“对,到广宁了。别怕,本公子会保护好你们的。”
“我才不怕呢。”
云儿本来一直安静的看着窗外,却突然惊声道:“公子,你看那边。”
周宁扭头望去,只见翁城内墙的拐角处吊着几个上身**的汉子,他们的双手被绑在钉入墙体的木桩上,身上布满了鞭痕,脑袋无力的耷拉在胸前,是死是活都瞧不出来。
刘铁貌似听到了云儿的惊呼,淡淡道:“那些都是逃兵,挨一顿鞭子再吊上一天,等到天黑后就会放下来。”
月儿哆哆嗦嗦的问道:“死了怎么办?”
“死就死呗,谁叫他们要当逃兵呢?”
刘铁的语气冷漠至极,引来月儿恨恨的目光。
周宁抬手放下窗帘,沉声道:“打仗就是这样,当兵的都跑了,谁又来阻挡敌人呢?”
“是,公子。”姐妹俩齐声应了一句,老老实实的坐直了身体。
驴车进入内城,与同行的士卒分道扬镳,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一些商户的吆喝声,但明显要比山海关冷清得多。
接着车轮停了下来,刘铁抬高声调道:“大人,到衙门了。”
“哦,好的。”
周宁率先跳下车,仰头就看到一扇木制大门,门匾上刻着四个朱红大字:广宁县衙。
五位身着官家袍服的中年男子从门内迎了出来,有两人是奔着御史去的,其余三位则来到周宁身前执礼道:“敢问您可是从京城来的周正字?”
“在下周宁,新任詹事府正字,借调兵部职方司办差。”
居中的微胖男子亲切的笑道:“大人辛苦啦,小的是御马监驻派广宁的监军韩初命。”
左右两人跟着做了自我介绍。
“小的是御马监驻派广宁的监军刑慎言。”
“小的是御马监驻派广宁的监军胡嘉栋。”
这三位虽与严铭是同级监军,但因与此前有临阵脱逃的劣迹,为保住性命均已拜入魏忠贤门下。五天前他们又收到了御马监的急递,急递中特意交代了一句:要他们务必照顾好周宁,故而此刻表现得格外谦卑。
周宁自然能想到其中的缘由,却仍旧客客气气的回礼道:“幸会幸会。”
韩初命连忙让开半个身位,微微鞠躬道:“周大人里面请。”
“请。”
三位监军簇拥着周宁跨入门槛,姐妹俩紧随其后,刘铁扛着行李也跟了进去。
一行人穿过正堂来到后厅,桌上摆着几盘点心,小太监端上来一壶刚泡好的热茶,周宁大大方方的来到桌边坐下,三位监军这才依次落坐,姐妹俩和刘铁则站在门外等候。
韩初命一边斟茶,一边乐呵呵道:“干爹先前有过交代,大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小的们一定尽力而为。”
刑慎言和胡嘉栋也赶紧附和道:“是的,是的。”
周宁将魏忠贤赠予的手札递给了韩初命,微笑道:“在下初来乍到,又是第一次给朝廷办差,以后少不了要麻烦各位。”
手札盖了御马监的印章,周宁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但对于身处前线的监军而言可了不得,相当于赋予了一道特别授权,能挟制其他监军。
魏忠贤之所以让周宁把手札交给韩初命,也不是没有来由,这个干儿子才给他奉上了三千两孝金,理应要多关照一下。(其余四个临阵脱逃的太监都只给了一千五百两。)
韩初命捧着手札只瞧了一眼,赶紧如至宝般揣进怀里,笑眯眯道:“大人说的哪里话,不麻烦不麻烦,小的们求之不得。”
刑慎言在辽东当监军的时间最长,这些年的确挣了不少银子,可无论他怎么上贡,都没能换到一个好差事。
要知道在辽东当监军那也是提着脑袋挣钱,不仅得学会脚底抹油,还需提防着丘八们找麻烦,兵血也不是这么好喝的。
他如今已经攒下了七千多两银子,这辈子也够用了,所以想换个安逸的地方当差,哪怕挣得少点儿也没关系。
眼见周宁轻飘飘就扔出一张盖了御马监印章的手札,他很难不产生些想法,于是抢着接过话头道:“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没来得及吃饭吧,小的这就去安排,稍等片刻就好。”
广宁城内也有几家不起眼的小餐馆,但都是面向士卒做生意,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菜,想饱一饱口福,还真找不着地方。
可是刑慎言有办法,只因他监督的是一支轻骑部队,时常能搞到些野味回来,军头为了讨好他,自然会上贡一些土特产,比如松鸡、野兔什么的。
胡嘉栋就急了,他手里没啥资源,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几坛陈酿,而且也算不上什么好酒。
怎么办?眼前这位可是魏公公的好朋友,总不能一点都不表示吧?
临阵脱逃的罪名再大,也能花银子消灾,但得罪了魏公公的朋友,只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管了,反正别人也搞不来酒,有总比没有强,我好歹是尽了力的。
“大人,小的告退一下,去去就来。”
周宁这一路都是坐的驴车,困是有点儿困,但没消耗多少体力,更没挨饿,晚点吃饭倒也没多大问题。他最关心的是这里的住宿条件怎么样?
此前黄贞和刘铁都说文官可以分到一个单间,不过条件很一般,床比较小,洗澡也不方便。
“韩公公,城里能租到像样点儿的房子吗?你看我带了三个随从,得找个落脚的地方才行。”
韩初命朝门口望了望,一眼便瞧出云儿和月儿虽然穿的是太监衣服,但肯定是小丫头。
他旋即想到了很多不可描述的画面,会心一笑道:“大人,这事儿就交给小的去办,保准比山海关的驿馆住着舒心。”
“那就有劳韩公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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