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纷争被周宁巧妙的化解了,黄贞和马兰高高兴兴的将甲鱼打包带走,严铭也躲过了一场劫难,本应是个完美的结局。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三位御史还是将所见添油加醋的记录在案,算作周宁一次有失体统的行为,理由是欺压客军士卒。
欺没欺压不重要的,反正众口铄金,饭厅内有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还做得了假不成?
这就是风闻奏事的好处,即便言官所奏查无实据,也不会影响他们的风评,更不可能追究诬告的责任,都为了整肃吏治不是?
次日,代理经略薛国用带病召开了一次军事部署会议,除开有军务在身的武将之外,其余官员包括监军全都要参加,会议地点定在兵部分司署。
虽然周宁的品级低到不值一提,怎奈他也是朝廷命官,自然就得早早起床赶去参会,可惜了香软热乎的被窝。
只不过他连进入会场的资格都没有,全程站在衙门外吹风,好在陪他罚站的还有一些九品小吏和低级武官,大伙儿凑在一起扯扯闲篇儿,倒也不会太过无聊。
镜头先给到会场内:
薛国用此时已重病缠身,话说快点儿都得喘两口气,因此他只是作为吉祥物坐在大堂上,真正主持会议的是总兵李光荣。
简单介绍一下李光荣其人,他是自萨尔浒之败后驻守山海关时间最长的总兵,曾与李成梁三子李如桢一起坐镇山海关,后来李如桢因未延误军机被论罪下狱,他就成了山海关唯一的总兵。
会议正式开始,简单的开场白后官员们都各归其位就坐,三名小吏走入大堂,将整理好的印信符节分发到对应的武将手中。
片刻后,李光荣肃声道:“葛家堡和白石坡附近发现有建奴骑兵出没,人数在百余骑左右,但尚未与我军发生接触。为防止敌人袭扰我军营垒,新的换防手令已下发给各位,散会后立刻开始准备,务必在七日内完成换防。”
“是,大帅。”
众将的应答让会议有了股肃杀之气,文官们一个个锁紧了眉头,屏息看向李光荣。
“侯世禄、姜弼。”
“末将在。”
“命你二人率部进驻林台军营,协防葛家堡,不得擅自回撤,违令者斩。”
“末将得令。”
“赵率教、冯大梁。”
“末将在。”
“命你二人率部进驻葛家堡,若遇敌来犯,固守即可,不得出堡追击。”
“末将得令。”
“李秉诚、王兴业。”
“末将在。”
“命你二人率部于白石坡驻营,扼守邙谷道,协防葛家堡,不得擅自回撤,违令者斩。”
“末将遵命。”
三道军令下完,李光荣侧身面向大堂内唯二的两位女将军,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秦将军、白将军,你们的部队移防广宁,协助修建营垒。”
“是,总兵大人。”
……
衙门外,有位把总正在滔滔不绝的侃大山,一群武官围在他身边听得津津有味,周宁本不打算凑热闹,可一听到这位把总居然是“夜不收”的将领,旋即来了兴趣,便巴巴的靠了过去。
(夜不收即边境上的特种部队,专门负责侦查敌情,为边关要塞示警,对敌人展开间谍活动以及偷袭敌营。)
眼前的这位把总大约三十来岁,个子很矮还不到一米七,皮肤黝黑、长得也不咋滴,精瘦得跟只猴子似的。
不过他手背上的青筋凸得很高,活像是一条藤蔓,手指的关节也粗得不正常,给人一种发生了变异的感觉。
他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不仅嗓门儿大,语速还贼快,应该很适合给搞笑视频做配音。
从他的言谈可以得知,其已当了十多年兵,一开始在鸭绿江附近的哨所从军,后来给一位游击将军做亲兵,不久被调到了铁岭,那一年他刚好二十岁。
几年后努尔哈赤发兵攻打铁岭,那位游击将军战死沙场,他跟着败军一路退到沈阳,接着就被编入了“夜不收”。
沈阳之战爆发时他正在城外收集情报,因此侥幸躲过了一劫,只身逃到了辽阳。
没想到几天后辽阳城内的细作又打开了城门,他趁着建奴烧杀抢掠的间隙,偷了一匹战马逃出城外,接着又被建奴骑兵追了大半天,只能扔掉战马钻进林子里,好不容易才苟延残喘的活下来。
这一回他也不去广宁了,径直退回到山海关,因为在他看来广宁也守不住,只有躲进山海关里才稳妥。
他本想冒充成老百姓,以后再也不当兵了,去给地主家当佃户,就算穷点至少不用拼命。
谁知逃回来的将官里有人认得他,再次将他招进了“夜不收”,不过看在他是一名老兵,又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份上,赏了他一个把总的官职。
从铁岭到沈阳,再从沈阳到辽阳,最后直至山海关,就这么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他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个来回,竟然全都化险为夷,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他这辈子就没打过胜仗,总是在跟着部队败退,吃了这么多次败仗还能活下来的士兵绝对是老兵油子,战斗意志也太不坚决了。
可周宁知道这种老兵才是军队的骨血,他们对战场的感知力比许多将领还要敏锐,否则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将领都有战马,要逃肯定比士卒方便,而这位把总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其能耐。
军事会议还在进行,把总已说得口干舌燥,他摆了摆手将听众驱散,懒洋洋的溜到马槽边找水喝。
周宁也尾随过去,跟在人家身后嬉皮笑脸道:“老哥怎么称呼?”
把总回头一瞧,见是位文官,便不伦不类的执了一礼,道:“我叫刘铁,啥事呀?”
“在下周宁,给职方司当差,想和刘哥交个朋友。”
既然身处前线,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找个保镖总不算过分吧?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有个干练的人在身边搭把手也要好一点。
周宁向来都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很矜贵,凡事总要考虑个万一,他不相信云儿和月儿能有什么战斗力,还是得物色一位专业人士才安心。
刘铁抹了抹胡茬,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他不过是个丘八,何德何能跟当官的做朋友。
他不禁腹诽道: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模样又长得俊,他该不会是一肚子坏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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