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对自己的处境不是太在意,但客印月知道后就急坏了,立刻跑去皇帝那里探口风,结果只得到几句敷衍的话。
朱由校是很宠自己的奶妈,不过有师傅提醒在前,加之他也分得清轻重,自然不会为了哄奶妈高兴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毕竟他登基已经一年有余,逐渐学会了以帝王的视角看待问题。
客印月很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她不敢跟皇帝使性子,便把这口恶气撒在了高时明和杜茂这两个倒霉蛋身上。
两人被锦衣卫连夜提审,受尽了酷刑,最后终于把事情吐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两人经中书舍人汪文言的引荐,结识了一位名叫柳太南的朝鲜儒生,柳太南用八百两银票买通两人拖延朝鲜国书的呈递时间。
锦衣卫在录完口供后随即就将汪文言也逮捕入狱,准备继续深挖真相。
(中书舍人的品级不高,只有从七品,任职于内阁中书科,具体工作是帮阁臣打杂,因而有机会接触到秉笔太监。)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汪文言其人:
此人早年曾在地方上担任狱吏,因监守自盗之事败露而逃亡京师避祸,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投靠了王安,进而谋了份中书舍人的差事。
王安失势后他就转投到东林党门下,与左光斗、杨涟、魏大中等人来往密切。)
话分两头,就在汪文言被捕的同时,周宁跑去诏狱和杨镐见了一面。
还是以前的那间牢房,还是三个小菜一壶酒,一老一少还是那么随意的边吃边聊。
“杨老,你有些日子没喝酒了吧?”
“呵呵,不喝酒又死不了人。怎么,又想套我话啦?”杨镐端起土碗抿了一口,咂巴咂巴嘴道:“甭问萨尔浒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
周宁嘿嘿一笑道:“咱们打过的赌还算不算?”
“算啊,这不才十月吗?如果过完年我还没被处斩的话,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那我不问萨尔浒的事情,问别的行不?”
杨镐夹起一块肥肉塞进嘴里,嘟哝道:“也别问朝廷里的事儿。”
“那聊聊朝鲜的事呗。”周宁一边说,一边笑呵呵的给碗里斟满酒。
“我在朝鲜打倭寇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都过去那么久了,好些事我都记不得咯。”
“你和现在这个朝鲜国王打过交道吧?”
“你是说李珲?”
“对。”
杨镐缓缓放下筷子,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那小子还不错,比他老子强,至少遇到倭寇不会撒腿就跑,但打仗还是不行。”
周宁若无其事的问道:“听说他老子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封他做世子呢?”
“你以为他老子安的什么好心吗?倭寇那时候都打到平壤了,封他做世子只是为了让他去挡住倭寇,跟做替死鬼没区别。他是没办法才做的世子。”
“所以他老子后来才不愿意传位给他,是吧?”
杨镐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淡淡道:“兵权都在李珲手里,他老子不传位又能怎滴?”
周宁点了点头道:“支持李珲的大臣多吗?”
“文臣都跟着他爹跑了,怎么会支持他?也就几个能打的武将和他站一边。”
“那岂非有很多人都想把他拉下王位?”
“差不多吧。”
“杨老想不想知道辽东如今的局势?”周宁顺滑的切换了话题。
杨镐迟疑了一下,不咸不淡道:“你想说就说,我全当听个乐儿。”
“现在的辽东经略是熊廷弼。”
“嗯。”
“建奴六月份的时候来打过一次葛家堡,九月份的时候又打了西平堡,都被我军击败了。而且我军在九月份的那场战役中歼灭了四千建奴重骑。”
杨镐一愣,旋即直视着周宁,道:“当真?”
“我参加了那场战役。”
“来来来,给我说一说熊廷弼是怎么打的。”杨镐端起碗猛灌了一口,脸色转瞬泛起一阵潮红,看得出他的兴致一下子高了起来。
周宁将整个战役的过程完整的叙述了一遍,从西平堡被围到最后收复所有据点,基本还原了战报中的内容。
杨镐听得津津有味,不断反复追问细节,时不时点头赞许,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欣慰。
他打了一辈子仗,建立过赫赫战功,也吃过不少败仗,最大的一场惨败便是萨尔浒之役。
此役他不仅葬送了明朝近五万人的野战部队,还损失了一百多位高级将领,以及不可计数的战马和骆驼,将辽东的战略主动权拱手让给努尔哈赤。
战报传回朝廷后京师大震,兵部尚书黄嘉善被吓得瘫软在地,首辅方从哲连写请罪奏疏的笔都拿不稳,万历皇帝更是破例召集所有阁臣开会商议对策。
要知道明朝集全国之力也只养得起不到十万人的野战军,结果萨尔浒一战就报销掉大半,等于是把明军打成了残废。
李如柏也正是因为收到了他的军令才停止前进,而后被朝廷以延误军机论处,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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