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直至日上三竿,沈婉方才醒来。自汴京出逃至今,这是她睡得最香甜的一晚,却是在夷人的帐中,沈婉有些懊恼。
帐外看守士兵众多,每日三餐均有人送来,除了如厕,母女二人不能随意走动。如此这般,便已过去数日。
金刺终是出现了,他回帐那日已是傍晚。
沈婉借着油灯看书,林如月不知从何处寻得针线,正在榻前缝补前几日在山中挂烂的衣裳。
金刺瞧着这母女俩微愣,继而面带笑意:
“你俩倒是过得随意!不吵不闹!”
沈婉一边翻书一边漫不经心回答:
“母亲说,我们安分些,便会少给你添些麻烦!”
稚嫩之声言成人之语,又瞧得沈婉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金刺笑意更浓:
“沈婉啊,我有时在想,如果你是我的女儿,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沈婉忙抬头看向金刺,摆手,挑眉正色道:
“那可不行,我岂能认(贼)…你作父?不过你救了我和母亲,我定然也会知恩图报!比如,嫁给你的多泽!”
沈婉硬生生将“贼”说成了“你”,小脸局促犯红,在金刺看来,那不过是孩童一时用错了词,略微紧张罢了。
这孩子,却越发看起来可爱了,金刺大笑:
“沈婉,我是真的喜欢听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沈婉双眸透出无辜之色:“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把我们督察大人的心腹,活活说成一个投靠山匪,残害同胞的败类,这不算胡说八道?”
“今日督察大人抓得一山贼,本欲为心腹洗清嫌疑,特地在元帅面前问山贼跟那心腹是不是同伙,谁料那山贼竟一口承认,说西风寨就是靠这内应之人才能存活至今!”
林如月手中的针线微微停了停,金刺瞧了瞧林如月。
沈婉更无辜了:“可我没有说他是败类啊!”
金刺点了点头:“喔,元帅说的,在战场上扔下同袍跑掉的都是败类!”
沈婉不置可否,又若无其事问道:
“所以这几日,你们是去剿匪了?结果如何呢?”
“结果自然是把山匪窝给端了,他们已经被我打得七零八落,难成气候了!”
“可在山中看见流风?”
“没有!”
“那个败类呢?”
“元帅盛怒之下,将他砍了!只是后来,元帅又惊觉有异,他为何听信了那山匪之言呢?所以你最好近日不要在元帅面前出现了,引得他痛处,一不小心把你也给宰了!”
沈婉挑眉点头应承,又不禁暗自思量,流风哥哥呢?他去了哪儿?既能灭了50夷兵,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才对呀?为何没来找我们呢?
次日清晨,夷兵拔营起寨,继续朝北撤退。
翻身上马前,金刺吩咐罕离道:
“带林如月和沈婉去最尾那辆囚车,其他人赶下来分至其他车里,再安排些人护在那辆马车左右!”
沈婉经过一辆辆囚车,终于明白金刺为何说自己和母亲过得随意,不哭不闹了。
囚车里的男男女女皆是哭闹不停,骂骂咧咧,愤恨的诅咒之声此起彼伏。与他们相比,自己和母亲的表情确实不太像奴隶。
沈婉紧跟在罕离身后,面色凝重地看向囚车内被困之人,心生悲戚,囚车内的人亦看向她,眼神中或有惊讶,或有疑惑。
忽地,有声音高呼:
“林如月你这个贱人,害得沈家满门如此凄惨,你倒是快活,这么快就爬上了夷人的床!”
沈婉怒不可遏,欲飞针封住那人之口,忽地又想起这几日,她和母亲确实睡在夷人的床榻之上,便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林如月眉头紧蹙,凝视着那说话之人,是自家嫂嫂乔氏,惊愕之余急忙走近,沉声呼道:
“嫂嫂,你怎会在此?”
乔氏嚷嚷道:
“我为何在此?还不是因为沈泓那厮拒不投降,害沈府无辜被夷人迁怒?他死不足惜,我们又有何罪过?竟被全部掳至此处!”
林如月正欲追问端详,忽见有夷兵走近,抽刀厉喝道:
“何人在此吵闹?再敢嚷嚷,我便砍了你的脑袋!”
乔氏立刻被吓得闭上了嘴。
林如月扯下面罩,乔氏大惊失色:“你的脸怎么了?如若沈婉不在你身旁,这搁外面,谁能认得出你?”
林如月看乔氏身旁只有两个小姑娘,沉声道:
“嫂嫂莫嚷,待我日后再向嫂嫂详谈这脸的事,沈府里其他的哥儿姐儿呢?为何只有你们三人在此?”
乔氏低声饮泣道:“其他的人我并不知晓,我也是竭尽全力才将妩儿和媛媛带在身旁!”
“那些夷人凶神恶煞的,岂敢多问啊?”乔氏凑近林如月耳旁,愤然道。
林如月随囚车前行,与乔氏说了些家常,罕离提醒林如月该走了,林如月才停下了脚步,示意乔氏莫要大声吵闹,容她想想办法。
沈婉和母亲坐进了囚车里,沈婉低声道:
“母亲,这囚车如同牢笼,我们想逃,怕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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