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成日愤懑不平,顾影自怜。
沈婉忙于婚仪琐事,又念着好生陪多泽与塔拉在汴京闲游,丝毫不曾关注到沈媛的小心思。
又过两天,腊月二十八。
正值午膳时点,沈婉领多泽与塔拉踏入如意饭庄,点了多泽钟爱的食物,斟满四杯茶水。
塔拉本欲张口向沈婉提及沈媛并非善类,然人家毕竟是堂姊妹,她不知用何措辞,正踌躇间,已听得多泽的声音轻声道:
“婉儿,今日姚寒舟要归来了么?”
塔拉瞧着多泽神情落寞,却强作镇定,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重地叹息一声。
沈婉微微一笑,缓声道:
“非也,是一位旧友,或与羌族有所关联,故而今日我将她寻了来……”
话未说完。
“沈婉……”曼伊的声音传来,沈婉转头望去,只见曼伊立于饭庄门口,正向着自己招手。
沈婉赶忙起身,迎至门口,曼伊挽过沈婉的手臂,问道:
“婉儿,流风言你在如意饭庄等我,我不敢有片刻耽搁,便匆忙赶来!
“可是有要事寻我?”
沈婉抬眉摇头:
“也非急事,只恰好与羌人旧友在此,听闻你随商队来了汴京,故而托流风请你过来一叙!”
“你背上的羌族文字……或有所解?”
曼伊不禁动容,沈婉竟然一直记着自己身世之事!
“许久未见,我原以为商队事务繁忙,你一时半会不能来汴京了呢!”沈婉凝视曼伊,又含笑缓声道。
曼伊微微一笑,嘴角微颤:
“新正将至,你与寒舟又将大婚,我岂有不来汴京之理,自是要来观你们成婚之礼的。”
沈婉从未和曼伊谈起姚寒舟,然她从细枝末节中,能感觉到曼伊对姚寒舟的情愫。
故而面对曼伊,沈婉总有愧疚之意,然曼伊明丽爽快,她竟不知做些什么,才能让曼伊心下更为痛快。
沈婉微微垂首,与曼伊同行至桌旁,她才抬头浅笑道:
“曼伊,这便是我认识的羌族旧友,不知能否助你忆起些许旧事?若能记得半分也是好的,你可告知于他,说不得他日会派上用场!”
沈婉伸手向曼伊引见多泽,旁侧的塔拉却忽地站起身来,直直看向曼伊,问道:
“你叫曼伊?”
“姑娘,你今年芳龄几何?可有亲人在旁?”
曼伊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惊得一颤,她望向塔拉,见塔拉神色紧张,并无恶意,便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幼时身侧之人唤我曼伊,其余诸事全忘了!”
塔拉已急急奔至曼伊身后,拉下曼伊的衣裳,露出肩头。
她已顾不得其他!
此时饭庄内正值喧闹之时,伙计端菜上前,瞥见此幕,惊得手中托盘坠地,而后,无数目光皆投向这边。
曼伊被塔拉如此突兀地拉下衣衫,羞得面红耳赤,急忙整理衣裳,多泽则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婉亦被塔拉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抬头望去,却见塔拉眼眶泛红,她紧紧盯着曼伊,嘴唇轻颤: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曼伊,当年分开的是时候,你明明能记很多事才对,何以会全都忘了?你再仔细看看我的脸,认不得阿娘了吗?我是你阿娘呀!”
……
闻此,连多泽亦将目光移回,紧紧凝视塔拉一番,又看向曼伊,似欲观察二人样貌有何关联之处。
“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沈婉连忙令伙计腾出一间厢房,引众人离大堂而去。
直至入了屋,曼伊神智犹如混沌,只呆呆看着塔拉。
她不过来趟汴京,欲在这昔日大晏都城过一个安生新正,再瞧瞧心中之人当新郎的模样,怎的突地多出一个阿娘?
“曼伊,你居住在汴京的蔡府吗?何以未改姓蔡?还以这本来姓名示人?”塔拉问罢,随即又垂首:
“是了,汴京为夷人所占时蔡昆已逝,曼伊,应当早已无人护你……孩子,这些年,你是怎样过来的呀?”塔拉眼眸生雾,不敢想,却又想知晓。
曼伊茫然,汴京?蔡昆?
“什么汴京的蔡府?于今日前,我从不曾到过汴京,幼时我在并州乞讨数月,而后一直在姚家军中,与寒……与姚家军中的伙伴一同长大……”
塔拉惊愕,半晌方徐道:
“昔年狄国濒亡,你的父皇时为狄国太子,应晏国丞相蔡昆之邀赴汴京避难……”
塔拉所说的狄皇,于狄国将亡之际,原本只是太子,他已与晏国相商,至晏国避祸数年。
然当时的狄国皇帝不甘为亡国之君,遂隔空拟旨传位,如是,狄国太子未曾于金銮殿坐一日,却摇身一变成了狄国末代君王。
其携妃嫔,终逃至晏国与蔡昆会合,完颜铭硕却在那时出使晏国,欲使大晏与夷国合围狄皇,并许下诸多好处。
闻得塔拉缓声而言,沈婉面沉似水,沉凝道:
“难为你寻得蔡昆作靠山,昔日北晏落入夷国之手,蔡昆实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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