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骆二人出了开封南门,骆玉书道:“芷妹,我们还是先回武昌,之后再走水路到九江府,你也回家见一面世伯,免得他老人家担心。”顾青芷离家多日,心下着实挂念父亲,自然点头答应。
二人到了朱仙镇,举目不见管墨桐药摊踪影,慨叹之下继续南行。傍晚时分到了洧川县,忽见一队缇骑迎面行来,领头的正是王林,顾骆二人避之不及,被他一眼瞧见。骆玉书心中颇为踌躇,暗道:“不想竟在此处狭路相逢,街市之中出手不便,难道任由他过去?”
忽见王林策马上前几步,拱手道:“骆兄、顾女侠,不想又与两位在此巧遇,这就是小弟的福气了。”骆玉书见他右眼肿得跟个小馒头般,左边脸颊上一个大大的手印,心中一惊,还礼道:“王兄,你这是……”
王林脸上一红,向顾青芷道:“顾女侠,这个……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传出的流言蜚语,竟说王某是奉命带弟兄们去开封谋害两省巡抚于侍郎的家小,这……这可不是奇冤极枉么?于大人官誉铮铮有声,非只王某敬佩之至,连我叔父也对其十分器重,近来虽为讼事所累,想来总是一场误会,指日便要复起,王某怎敢行此败法不齿之事?这谣言不知怎地竟传到了尊叔祖耳中,他老人家许是隔得远了不明真相,竟……竟专程派人前来责问在下。顾女侠,你是顾老前辈至亲,万望替王某在他老人家面前分说几句,我实实地没这个心思。”
顾骆二人见王林身后侍卫连同赵大胡子、贾老四在内,个个都是鼻青脸肿、挂彩不轻。他们不知冼清让派人相帮之事,以为这是景兰舟的杰作,心中均想:“景师兄明明在开封留守,怎能绕到我们前头出手教训王林一伙?真真神通广大。”
骆玉书略一沉吟,道:“王兄若果无此意,顾老前辈心如明镜,自不会错怪好人。只是令兄此刻也在开封,倘如他竟有所筹谋,家祖早派我叔父前往于府援手,他二人先前已照过面了,令兄不慎受了些轻伤。”
王林闻言浑身一震,心道:“这于谦好大的来头,非只宗室大臣一力保全,在江湖上也如此深得人心,竟引来顾骆两家武林巨擘同时拔刀相助,幸好我此行尚未得手,否则哪里还有命在?须同大哥也招呼一声,叫他切莫造次,只回去禀明叔父急切下不得手,另想办法便了。”脸上陪笑道:“这真是无风起浪,我大哥对于侍郎亦素来敬仰,怎会大水冲了龙王庙?骆兄、顾女侠,求你二位在顾老前辈面前务必替我兄弟美言几句。”
顾青芷啐道:“不做亏心事,何必怕我叔公找你?”王林讪笑道:“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不过江湖上人多嘴杂,顾老前辈近年来又南山豹隐,只怕偶尔听见些不实之言,便自信以为真。”顾青芷板着脸道:“我叔公英明决断,从不冤枉好人,用得着你来操心?”
王林心中暗骂:“老东西如不曾冤枉好人,思过、铸错之名由何而来?”脸上仍是堆满笑容,唯唯连声。骆玉书见对方这副嘴脸,料想其再无胆量为害,眼见于家免去一场祸端,总算心下稍安,便也出言安抚几句。
当下二人别过王林及众侍卫,骆玉书喜道:“芷妹,如此总算了却一桩心事。乘着天还没黑,我们翻过牛脾山到长葛县再歇息。”顾青芷道:“左右也是赶路,不如多走两步到许州投店。”骆玉书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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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向南穿过牛脾山道,不多时便到洧水河边,正值夕阳只剩一抹光晕还映在山头,两岸水草望去黑洼洼的一片,洧河有如一条金带在当中曲折蜿蜒。二人沿河策马而行,骆玉书惦记堂妹伤势,心中怅怅不乐。
顾青芷见他面带愁容,安慰他道:“骆大哥,咱们此去就算找不到林前辈,说不定施神医尽得他师父真传,也有本事治好言姐姐。”骆玉书叹道:“管墨桐岂是妄言之人?只要林岳泰还活着,总能寻得着他,就怕他已然不在人世。”顾青芷道:“他既精通医理,又是武林高手,哪这么容易便死?”骆玉书道:“他是管墨桐的师兄,年纪想必比管老还大着几岁,天有不测风云,岂是人力所能抗拒?”
顾青芷叹了口气道:“骆大哥,我现在才知见亲近之人吃苦受罪,当真比自己遭罪还要来得难受,我恨不能代替言姐姐受伤。”骆玉书摇头道:“青芷,言妹忍受这般煎熬我已是心如刀绞,若见你受此苦楚,我不如死了的好。”语气虽然平淡,却是情真意挚,全无矫揉之态。顾青芷脸上一红,心中甚为喜悦,低声道:“好好地说死作甚么?多不吉利。”骆玉书笑道:“我们边关将士整日在刀口上打滚,哪有这些避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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