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想要了解一座城,最好的方法就是亲自去城里走一走,看一看。
没打算惊动官府,在那所别致的宅子里歇息了一天后。
萧寒跟薛盼便在薛管事的陪同下,走上了扬州街头。
扬州,又称江陵,江都,维扬。
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的关系,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就已经有建城的文献,在其后千年时光里,扬州更是一直作为天下最富饶的几个城市之一。
到了隋朝时间,隋炀帝极爱此地,甚至将这里封为三都之一,并开凿大运河,使其真正的联通全国,货通天下。
所以如今扬州的兴盛,不仅仅在于表面呈现,更在其骨子里融入。
“去年长安所消耗的上乘绫罗丝绸,除去蜀中一部分,其他大半出自扬州……”
抬手指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店铺,薛管事颇带几分自豪的为主家讲解。
“嗯,这个我在长安就已经调查过的。”薛盼一边走,一边听,脑袋轻轻点着,很是认同族叔所说的话。
不过,她在长安,看到的只是一堆数字罢了,哪有如今亲身实地的感受,来的更加深切?
这一路走来,她发现了扬州与长安,洛阳等地,有太多的不同之处。
不说别的,单是这满街的店铺,就是在长安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长安坊市规矩:只有东西两市,才允许开店做买卖。
如果谁私自在大路,坊间旁边开个洞卖东西?没说的,籍没家财,徒一千里是绝对逃不了的,这样严苛的制度,如果能催生出商业社会那才叫做奇怪。
“老薛,扬州比较大的产业都有哪些?”与薛盼想的差不多,萧寒也看着四周开口问道。
薛管事闻言呵呵一笑,向着萧寒微微拱了拱手说道:“回侯爷话,现在扬州的主要产业,还是布业和盐业。”
“那种地呢?不说江南是稻米之乡么?”薛盼闻言,奇怪的问道。
老薛笑着摇摇头:“稻米之乡是不错,可是扬州城人太多,哪有那么多地种?所以没有地的人,就去做工,赚的钱甚至要比种地的都多!也正因为如此,才造就了一大批手艺高明的职工,匠人。”
“以工代农?”萧寒脑海中一丝亮光闪过,随后沉吟片刻,又问:“那这城里最有钱的就是布商,盐商?”
“是!”
薛管事这次很确定的点点头,说道:“这些人都很有钱!非常的有钱!”
“哦?多有钱?难道比北地的世家还有钱?”萧寒闻言笑着问道。
薛管事仿佛没听出萧寒话里的调侃意味,反而低头认真想了想,才继续对萧寒说道:“如果论土地,人口,固产等底蕴,盐商布商自然是大大不如那些世家,但若要论现银,这里怕是不输给七宗五姓!”
“不输七宗五姓!他们这么有钱?”萧寒有些咋舌!
“他们很有钱!”薛管事点点头,再次重复了这句话,随后见萧寒还有些不信,又想了想从袖子中摸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递了过去。
“侯爷,您可曾见过此物?”
“这是什么?”
萧寒伸手接过纸片,还不急细看,旁边的薛盼小东几人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咦,这上面为什么这么多花纹?扬州布行,扬州盐行,扬州牙行,扬州船行……若敢伪造,共诛灭之……这是什么意思?”
薛盼几人还在瞪着大眼,努力辨识纸上的小字和花纹,殊不知萧寒如今已经面色如土,身如筛糠!
“这是钱?”张了张口,萧寒艰难的看着薛管事问道。
那本有几分得意的薛管事一惊,然后连忙看着萧寒问道:“侯爷,您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萧寒一摆手,两眼紧紧的盯着薛管事,急切的问:“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我想想……”
薛管事不知萧寒为何突然这般表情,但还是依言回想一下说道:“大概是在去年刚刚出现,当时由几个大商行共同发行,我们只要拿着这东西,就可以去任意一家商行兌取铜钱。”
“我干!”
听薛管事这么一说,萧寒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不都说钞票最早出现在北宋年间?怎么他娘的唐朝就有了,还是由一群商行组建发行的?官府干嘛去了?
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过了良久,萧寒才狠狠的一擦嘴,继续追问:“老薛,这种钱有多少?普通人也用么?存取用不用付钱?可以出扬州用?”
薛管事揪着胡子:“额,这钱挺多,但现在只有大商户才用,是为了做生意时不必带着大量铜钱而设计。至于存取,是各自收取千分之一的保管费,目前扬州,杭州,以及蜀中的成都府,都可以用。”
“我去,都有异地存取功能了?”不等薛管事说完,萧寒再次狠狠的一拍脑门,神情懊恼!
一样事物从无到有,中间要经历多少磨难,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萧寒更加清楚!
别看在他手中诞生的新事物是最多的。
但他拿出的那些东西,哪个不是经历了数年,甚至千年的检验被确之有效,才被“借来”用的?
如今,这扬州城的钞票,看似简单,但要真的发行,并让人信任,这绝对不是一件简简单单就能完成的事情!
能做这件事的,不光要高深的智慧,还必须拥有雄厚的财力,广阔的眼光,这几种,缺一不可!
“这些印在纸上的钱,加起来能有多少贯?”
摇摇头,努力不去想这背后主导一切的人物是谁。
萧寒现在只想评估一下这些钞票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万一将来小李子要摧毁重建这套系统,会对扬州有着多大的冲击。
这不是萧寒在危言耸听,而是他太了解小李子了!
要是有朝一日,这雏形中的银行逐渐成长壮大,壮大到可以影响天下体系的地步,这位千古一帝,真能干的出这种事情!
因为皇帝,本身就讨厌一切超出其控制的东西,哪怕这东西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