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高气爽,正值秋收,连绵的山脉都变成了青黄橙红相交的景象。山脚田间有农民在收麦子,一茬接一茬的割了,在田埂堆成一座座金黄的小山。
冬君从北苍而来,经过繁花似锦的人间都城,经过许多山川湖海,磨磨蹭蹭两天,终于来到了阔别已久的麒灵山。
眼前的山路逐渐清晰,与记忆中的雨夜重合,这条路冬君只走了一次,便是当时被李望归——或者说是霍笑天栽赃陷害的那晚,她被麒灵老祖逐出师门,从这条路上离开。
过了山门,便看见如同人间仙境的麒灵山真容。
停下脚步,在石阶上驻足观看,可见烟云缭绕之中山峦叠翠,鸟啼清脆,不时有仙鹤群鸟残影掠过。
远处有微风吹来,携着花香钻入衣袍之间,冬君看着眼前美景,有些晃神,她在麒灵山住了一百年,竟不曾发觉这里是这么的秀美宜人。
天地灵韵,日月光华,无愧麒灵。
麒灵有一座殿堂叫作青石堂,因为入门的台阶是无数的青石铺成的。西境带着西海的浩浩荡荡一众侍从丫鬟,以及麒灵老祖和章谨在此恭候已久。
见着那抹青影走上台阶,除去西境,其余人纷纷拜下齐呼:“恭迎辉瑞元君!”
西境走上前朝她行礼,笑着打趣道:“辉瑞元君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北苍山逮你了!”
冬君朝他点点头,目光落在俯身行礼的须发皆白的老者身,麒灵老祖毕竟曾是她的师父,对她有救命、抚养、授道的恩情,被他这一拜难免有些心虚。
“起来吧,不必多礼。”冬君轻咳一声,挥挥手,“以后都不用拜我,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众人道:“是。”
冬君转头看向西境,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真是有劳神君了,日后有用得到冬君的地方,只管吩咐。”
“哎,咱俩不必来这套虚礼,走吧,去瞧瞧你的新家。”西境眉目温润,端得正直无私的君子像,正如山中的青竹,挺拔青翠。笑一笑,更令人如沐春风。
这位宽宏大量的神君从来没有与别人起过冲突,红过脸,甚至对待态度恶劣的吕叁也是一视同仁。
这样好的人,好像没办法令人讨厌。
瞧着他,冬君心想,“即使被帝昼当枪使也不是他的过错吧。”
在麒灵老祖的带领下,冬君装模作样的在麒灵山转了一圈,笑着称赞道:“果然是山渊之精,通真达灵!”
眉毛垂到脸上,胡须又垂到胸口的麒灵老祖双手一负,脸色还算神采,应是挺过了大劫,他呵呵一笑,“都是天地造化,元君不弃便好。”
冬君含笑,朝他拱手,“老祖谦虚了,历经数万年,各大山川灵气都在减少,就连蓬莱仙岛的灵气也逐渐消弭,麒灵山能保留如此完好,定是门派花了大力气。”
麒灵老祖眉头一扬,似有些意外,看冬君的眼神倒有些深意,连连叹道:“承辉瑞元君谬赞,麒灵派虽立派千年,可门户小弟子也少,我等修为低微,不敢有多大的宏愿,能做这一二事情,不过勉励为之,但愿能将此间天地山川延续后人,不叫传承断绝,无可挽留。”
这老道,还是喜欢连篇累牍的说话。
这些话,冬君很久以前就听过无数次了。她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问道:“老祖如今有几位弟子?”
麒灵老祖愣住,神情恍惚一瞬,便朝身后的白衣男子伸手招道:“章谨,来。”
白衣挺拔,面色冷峻的章谨走到她面前行礼,恭恭敬敬道:“小的章谨,见过辉瑞元君。”
麒灵老祖解释道:“我派收徒一向看重缘分,我师徒缘分浅,只有这一个徒儿。”
冬君但笑不语,缘分,一条灵脉才是天大的缘分吧。
待到傍晚,西境便请人来邀她去入座,他特意在青石堂摆了酒席为冬君接风洗尘。
众人一起入了青石堂,冬君举杯道:“明日的宴席有劳诸位了,我在此先谢过诸位相助,我干了,诸位随意!”
众人齐齐举杯,“谢元君!”
冬君提着酒壶走到大功臣面前,倒满酒杯,一脸认真的敬道:“西境,若没有你相助,这宴席我定是办不成的,谢谢你。”
西境垂眸看她,举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温声问道:“这酒如何,不算难喝吧?”
她仰头一饮而尽,咂摸着道:“当属佳酿!”
“照冬君看,吕兄会觉得如何?”西境露出怅然的神色,轻叹一声,“其他的布置倒是简单,唯独这酒,我找了好多地方,左右对比下来,只有这个怀桑酒还算不错,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胃口?”
冬君哑然,没料到他竟然把吕叁的话当真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素来爱挑剔,你做什么听他的。”
“毕竟他是你兄长,我以为……你事事都会听他安排,所以不敢怠慢。”西境蹙着眉,语气竟透着难以察觉的委屈。
冬君摆摆手,下意识反驳道:“我又不是他的狗,为何要事事听他安排。”
“是我误会了。”西境赧然一笑,将杯中酒饮尽,而后又冲她笑了笑,脸上渐渐浮起一层微醺的红霞。
他忽然伸出手指点在她的鬓角,然后开始晃来晃去,如同摇动的钟摆,眼神都迷离了,“冬君,我瞧你好像有两个影子。”
冬君诧异的看着他,嘴角抽抽,怎么也想不到八面玲珑,凡事得心应手的西海宫主,竟是一杯倒。
在他晃晃悠悠的倒下之前,冬君伸出手指轻按在他眉间,送去一阵凉风为他驱散酒意。
片刻之后,西境体内的酒意散去,脸却越发红了,手指捏了捏酒杯,尴尬道:“我,我很少喝酒。”
冬君一边憋笑一边点头表示理解,“人各有长短嘛。”
“听说酒量是可以练的,我练一练就好,免得如此丢人。”西境难为情的笑了笑,脸色僵硬,“你要是想笑,可以笑出来。”
她莞尔笑开,露出一排白牙,眉目弯弯,拍了拍西境的肩膀安慰道:“这对神君而言,属实小事一桩!”
麒灵老祖浅酌几杯,便起身告辞了,章谨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溜了。其余西海的侍从婢女因着是外人,主君又在场,十分收敛,三杯两盏便纷纷退去。
偌大的青石堂内,就只剩青、蓝两个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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