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脚行的老马家。
老马算是比较勤俭的,有了钱,有了势力,也没有多收姨太,守着本家媳妇,院子里种着蔬菜,唯一能显出有钱的地方,就是小小的两进的宅子里,都是红木家具。南洋进口的。
上午打了几个电话,下午约了牌友摸会麻将,此时正身穿黑色开襟衫,盘着核桃,站在院子里逗了会鸟,就看见一大帮子人仓皇逃窜而来。
他有些生气。
这群狗腿子,什么时候就不知道“每逢大事有静气”的道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天塌了。
“马爷,马爷,不好了。”挨打那青皮上前就哭,“有人砸咱们的场子。”
“什么?”老马大惊,手中核桃一攥,“谁?好大的胆子?不知道他马爷爷几只眼睛么?”
他上前一看,那红棍当时被顾东来打骨折的腿,这一路被这几个毛手毛脚的青皮心慌的拖拽,膝盖都秃噜皮了,此时正哎吆哎吆叫唤。
马渚这个气啊。
多少年了,没受过这种气了。
“他奶奶的,你们的车呢?”
“还留在那呢,没敢动。他让您去聊聊。”
“好,很好。”马渚笑了,露出焦黄的门牙。
“叫花棍,再喊上十几个弟兄。”
脚行有个规矩,可以混帮派,但是每个人都得干活。没活不行,这是吃饭的营生。
他看向自家儿子,骂骂咧咧:“没用的东西,看你吓成那样,怎么?对方很嚣张么?你老子我给你出气。”
“爹,对方是警察啊。”
“黑皮?”马渚愣了愣,骂道:“那又怎么样?老子混到现在,黑皮就能吓倒我了?对方多少人?说。不行再叫人。”
那红棍还在那哼哼唧唧,马渚气得上前就是一脚:“哼哼个屁,没用的东西,几个人群殴啊就把你打成这样了,还特么是少林俗家弟子呢,你就是坨屎。屎还能熏人呢,你他娘的在这里恶心人。”
小马哭丧着脸:“力哥是被一个人打倒的,对方就两个人。其中一个听另外一个的,那个叫您去的就是那个管事的。”
“好好管管你的嘴巴,你都说了些什么。”马渚气的几次扬手,没用的废物啊。
自己怎么也是混迹上海滩了,怎么养出这么个无胆混蛋。吃喝玩行,遇上事,踹屁一个。
马渚自己也冷静冷静。
如果对方是一群人,他反而敢玩一玩,警局里谁还没个说话的好哥们了?他的钱又不是扔下水道里。
对方是一个人,还敢喊着见自己。得多大的路子?
“他没说,叫什么?在哪里见?”
“就在南京路上新开的饰品店旁边,我娘说挺贵的那地方。他叫......”
小马犹豫着,绞尽脑汁没想清楚,那个脸颊红肿的青皮福至心灵大叫道:“郑开奇,他说他叫郑开奇。”
“郑开奇,郑开奇......”
马渚在院子里开始踱步。嘴里念叨着,他总觉得这个名字熟悉。肯定哪里听过的。
哪里听过呢?
院子里鸟语花香,伴随着红棍的哼哼唧唧,马渚一拍大腿。
进了屋子,穿过层层红木家具,来到电话旁边,打了个电话。
“老池?”
老池是南郊地界脚行的老大,之前彼此还因为势力范围摩擦过,后来退而求其次,双方各退一步,交起了朋友,也算有了交情。
“怎么的老马?有什么事情关照弟兄的?”
“哪里的话,咱这边有点急,想问问兄弟你,你上次说的那个警察,是不是叫郑开奇?”
对方停顿了下,“老马,你惹了他了。”
“啊......那倒没有,就是简单问问而已啊。”
“对,就是他。”
“行,好,知道了,你忙。”
老马扣了电话,脸色阴沉。
他听说过,南郊警署有个很厉害的人物,隶属于市局行动队的,当着一桌子南郊大佬的面踩他们,不给他们脸。重点是每个人都还接住了他的臭脚。
个个赔礼道歉不说,还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就是这个郑开奇啊。
前几天跟老池吃饭,听老池简单提了句。
“那小子,别看级别不高,岁数不大,办事那叫一个老练,具体什么事儿呢咱们不说,就说这个人。能交朋友别得罪,交不了朋友就离他远远的,心狠手辣着呢。”
“就是一白眼狼啊。”
老池的话在马渚耳边回荡着。
马渚本来心中提着一口气,高低要找回脚行的面子。
毕竟如果没了规矩,行业就乱作一团。
作为行业标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不过一听对方就是一个人,还叫郑开奇,马渚的心再也激动不起来。
“你过来。”马渚指了指那个肿脸少年,这小子他不知道叫什么,却知道他是儿子身边最忠实的一条狗腿。
“是,老板。”小子满心欢喜,凑了上前。自己在少东家身边鞍前马后,当鸡当狗的,终于有了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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