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所大使,听起来冠冕堂皇,但其实是不入流的小官,甚至都称不上是小官,只能说是吏的一种。
比如什么仓库大使、递运所大使、河泊所大使、铁冶所大使之类,都是专门负责某一种具体事务的吏员。
然而,他们职位虽卑微,职权却并不小。
比如不入流品的仓大使,其职权却是管理一县或者一州的官仓粮储,凡民赋军屯之入及诸司赎谷俸禄粮米之收支,皆为其职掌。
再比如递运所大使掌运递粮物,河泊所大使掌收江湖河海渔税,铁冶所大使分掌各地铁矿开采冶炼及征收税课之事。
至于杨振自设的所谓农垦所大使,虽然只是一个所大使的名分,但杨振要其掌管的事务,却是整个金海镇五路的农垦大事。
如此一来,也不算是薄待他了。
毕竟这个陈书农初来乍到,还寸功未立,杨振也不可能在一见之下,仅仅听其三言两语靠谱,就给他多么高的职务。
如今这个农垦所大使,既给了他一定的专业人干专业事的职权,又给了他一个足够广阔的上升空间。
对于杨振的这个安排,陈书农显然领会到了,只见他略一愣神之后,很快就在船头甲板上撩袍跪地,叩首说道:
“小子陈书农下船伊始,寸功未立,都督即委任如此要职,都督提携拔擢之恩,小子当肝脑涂地报效,为都督屯垦大事,小子必尽职尽责尽心尽力,三年之内,定叫都督足食足兵!”
“陈兄弟,你可有字号?可有功名出身?”
“小子,啊不对,是卑职,卑职不敢当都督兄弟之称。卑职表字立本。至于功名,卑职举业早弃,科场功名止步于童生。”
见陈书农这么快就完成了身份角色上的转换,接受了自己的委任,杨振知他投效之意甚诚,心中也很高兴。
又见陈书农自觉身份卑微,面对自己对他的亲切称呼显得有点诚惶诚恐,杨振随即笑着对他说道:
“呵呵,无妨。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立本老弟,你能毛遂自荐主动请缨,不远千里,来我金海镇种薯,已经足见你有胆有识,非一般儒生俗士。如此英才人物,完全当得起我杨振称你一句兄弟了!”
陈书农虽然自视有才,但在福建的时候哪有如同杨振这般的大人物如此抬举他,此时他见杨振这么赞赏他,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惶恐,忙躬身垂首,连称不敢当。
杨振见他如此,看看攻心收心的火候也差不多了,便不再给他继续戴高帽子了,又想起他方才所说的三年之期,当下微笑着对他说道:
“立本老弟,如果用时三年,当然可以足食足兵,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但是需要三年时间的话,还是有点太久了啊!
“现如今,关内饥荒四起,百姓水深火热,从登州过海北上的移民,也正源源不断地前来金海落脚谋生,一旦我们今年不能在垦荒种薯上面做出一定成效,其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杨振看着若有所思的陈书农停顿了一会儿,直到看见他点头,看见他似乎已经消化了自己所说的话以后,方才接着说道:
“而此事,却正要着落在这个番薯和番仔薯在金海镇辖内的大范围种植上面,而且说到底,也就是要着落在你这个农垦所的大使和你带来的种薯师傅们身上!”
“这个——”
陈书农见眼前这个声名鹊起的金海伯征东将军左都督杨振如此说,顿时醒悟过来,知道方才杨振说的那些话都是铺垫。
他这一次前来金海镇,固然是抱着富贵险中求的态度来的,但是如果没有两下子,或者说没有几分把握在辽东种薯成功,他也不敢接下这个差事。
可是,他没有想到,杨振对种薯的这个事情居然这么急迫,根本不给他试验或者试种的时间,居然要求头一年就要大面积种植成功。
这一点,对他来说,当然是一个严峻的挑战,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一些,至少得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
毕竟在金海镇种薯,也就是说,在辽东半岛上种植番薯,包括种植番仔薯也就是新得名的土豆,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从来没人做过。
然而,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杨振给打断了,只听杨振对他说道:“今年种薯如能有所成就,入冬以后能叫我金海镇五路军民百姓得以填饱肚子,本都督即上书当今天子,表奏你为金海镇的督屯通判!”
督屯通判,是天启年间辽事败坏之后,经孙承宗提议,大明朝廷在辽东镇辖内设立的一个非常设正六品文官职位。
设置它的目的,是为了招募四方流民在山海关外垦荒屯田,就地生产粮食自给,供应辽西兵马的粮食军需。
孙承宗罢归故里以后,这个职位时设时罢,到后来尤其到了崇祯年间,这个职位已经罢废多年了。
但是对杨振来说,此事就是一个先例,如果金海镇屯垦规模上来了,他完全可以向崇祯皇帝表奏设立这样一个职位,奖励给在金海镇力推屯垦有功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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