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铃薯是在什么传入到中国来的,杨振并不清楚。
所以一开始,他也没有奢望说,派一些人到南方去,就能把这个东西给找到了。
他压根儿就没往这个上面想,也不敢这么想。
也因此,在他初遇洪承撰,并结识了洪承畴的这个族弟之后,他首先打探的是已有明确记载的、已经在福建和两广地区有了广泛种植的番薯。
至于马铃薯,或者说土豆,他根本提都没提,因为他知道过于渺茫,马铃薯之名或者土豆之名不会有什么人知道。
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郭小武他们带回来的一船船番薯里面,居然就有土豆的身影!
不管这个时代闽粤两地的老百姓管土豆叫什么,不管是叫薯仔也好,还是叫番仔薯也好,杨振非常确定,郭小武递给他的所谓白皮番薯,就是他在几百年后常见的土豆。
土豆与地瓜长啥样,杨振还能不清楚吗?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把土豆当成地瓜的一种。
当然他们也有一些共同的特点,都叫某种薯,都是从番邦传入的,所以在这个年代,被共同划归到番薯的行列,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与它们的这些共同点相比,它们的不同点显然更加重要。
番薯可以凭借块茎、藤蔓快速繁殖,而马铃薯则主要通过块茎繁殖。
马铃薯的植株与番薯的藤蔓不同,它不能通过“剪枝插发”的方法栽种。
杨振想到这些的时候,突然间若有所悟,好像有点明白这个时代的人们为什么在种植番薯推广番薯上,需要有经验的人进行指导了。
同时,他也有点明白为什么在福建最先引入番薯的陈振龙父子以及他们的儿孙们,可以世代以教人种薯为业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如果人们连土豆与地瓜都一概归类为番薯的话,那么种植番薯就的确是一门需要专门知识的技艺了。
杨振一惊一乍的反应,自然引起了众人的瞩目。
跟在身边的几个人物纷纷蹲了下去,从堆满沙土的船舱里翻找着那种令杨振欣喜若狂的所谓土豆。
郭小武他们购买的土豆显然也不少,至少在这个船舱里就有不少,不大一会儿工夫,张得贵、张臣、杨珅、李禄他们已经是人手一个了。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土豆,打量了一番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汇聚到了杨振的身上。
“都督,我看这个——什么土豆,也就是小武他们说的番仔薯,跟其他番薯也没什么太大不同啊,只是一个红皮,一个白皮——哦,不对,是黄皮,一个是红皮,一个是黄皮罢了——”
张得贵又弯腰捡起一个红皮的番薯,也就是朱薯,一手一个,对比着看了一会儿,随口这么说道。
“不,不,不,你们不懂,这里面的差别,可大了去了。因为它们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杨振见张得贵这个协理营务处的总管对此不以为意,也知道他们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如今自己同时得到番薯和马铃薯对于金海镇的未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以他先是打断了张得贵的话头,随后就准备着给他们普及一下土豆或者说番仔薯的重要意义。
然而,杨振这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说,却听见船帮下面的码头上有一人高声说道:“金海伯高见!爵爷您果然见识不凡!”
那人一说话,果然引得船上码头上众人瞩目。
杨振闻言,也站起身来,扭头去看,就见说话的那人,是一个站在码头人群前列、靠近船帮之处的干瘦青年。
这个干瘦青年,个头倒也不矮,肤色有点黝黑发红,年龄约莫二十多岁,神色坦然,目光炯炯,站在那里还颇有一些器宇轩昂的样子。
“都督,他叫陈书农,别看他年轻,却是俺们请回来教咱们种薯的领头人。”
杨振正打量那个黑瘦陌生青年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严省三连忙向杨振介绍了这个人的身份。
杨振听见这个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又听见严省三在身边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都督,俺们到了福州之后不久,就带着福建巡抚的书信,前去寻找最早在闽东教人种薯的陈振龙、陈经纶父子。结果去了才知道,那个陈振龙老先生已经没了。
“其子陈经纶虽然健在,但这些年到处教人种薯,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俺们按都督的说法,许诺事成之后都督可保举他做官,许诺给他重金酬谢,但他还是认为咱们金海镇太远,而且认为辽东不适宜种薯,所以坚辞不受。
“最后,俺们拿着福建巡抚萧大人的书信,把各种话说尽,非要他推举几个人跟俺们返回辽东种薯不可,最后他才推举了他族中这个主动请缨的族侄。就是这个年轻人!”
“原来如此。”
杨振听完严省三的介绍,当即冲着码头上那个越众而出的年轻人一抱拳,大声说道:“原来是陈振龙先生之族人,陈经纶先生之族侄,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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