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从文的话,让整个现场鸦雀无声,甚至连史府上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邓元觉豁然抬头,怨毒的目光中又有几分惊慌。
一直跪着的史鹏身子一软,歪倒在地。
只有老妖怪史远表情不变,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似的。
方腊心中有数,却故意板着脸问道:“武先生此言何意?”
武从文心头冷笑,面上却是一躬身,抱拳说道:“在下前日在城中闲逛,偶然听说有不少人家都丢了孩子,为了圣公名声考虑便想追查一番。”
方腊脸皮一抽抽,心想:“这尼玛理由找的......真像个理由!”
武从文好像没看见一般继续说道:“也是我运气好,今夜就找到了线索,原来贼人是通过地道偷运女童。不过城中百姓丢失的孩子可不止眼前这五个,望圣公一查到底、为民做主!”
方腊脸皮抽得更厉害了。
这厮说那番话的时候,故意在其中“名声”和“贼人”两个词儿上加了重音。
方腊虽是不折不扣的反贼,却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高级反贼,觉得自己做的乃是那为民请命、改朝换代的大事!
因此最看重的就是表面上的“名声”,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贼”字!
“查!掘地三尺的查!”
方腊是咬着牙说出这话的。
虽然他本来就没打算就此作罢,此时却总有种被人绑架了感觉。
史鹏尿了,“宝光如来”也再没了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模样,倒是老史远仍然面不改色。
地道口是现成的,又有史家人配合,搜查的进度很快。
“禀圣公,现已查明地道横贯临安东西,两边直通城外!”
邓元觉浑身抖如筛糠。
老史远突然跪倒,花白的头颅狠狠磕在地上,大声喊道:“史家有罪!愿献出全部家产!”
方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城!”
......
临安城西。
北宋时临安城的规模远不如后世大,日后俨然成为城市标志的西湖,此时并不在城内。
西湖之畔,无数火把将整座军营照得灯火通明,一座古塔矗立正中。
方腊跨坐马上,闻着营中浓烈的酒气,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这是谁的营寨?”
没人回答他。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营中大旗上明晃晃的写着一个“邓”、一个“郑”。
方腊喘了几口粗气,转头问低着头的邓元觉:“你平时便是如此治军的?!”
邓元觉“扑通”一声跪倒,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圣公恕罪!今日郑兄弟到了,一高兴便和手下儿郎多喝了几杯......”
站在方百花身边的武从文突然插口:“邓将军不是在城内缉凶吗?怎么又改成在城外喝酒了?”
邓元觉就像只被人突然掐住脖子的公鸡,瞬间不知该怎么往下编了。
“哼!”
方腊鼻子里重重一哼,语气冰冷的说道:“真当我是聋子和瞎子吗?是在忙着给各营将领送礼吧!”
武从文一愣,随即想起随郑彪一起进城的那些大车,还有囚车里的那些漂亮女人,顿时恍然大悟。
邓元觉的光头上已经见血,却丝毫不敢停下,嘴里只是叫着:“圣公恕罪!圣公恕罪!”
武从文目不转睛的盯着邓元觉,心想:“这下你个秃驴死定了吧!”
不怪他如此笃定。
如果说偷盗城中孩童、栽赃陷害自己这两件事,还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隐瞒城防漏洞、放纵部下败坏军纪、私自笼络军中将领,这三样单拎出来哪一件都足够掉脑袋了!
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料。
方腊任由这秃驴磕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没有说话。
武从文感觉不对劲儿了,心头不禁疑惑:“不是吧?这尼玛都能忍?!”
方腊终于开口了,说出的话却让武从文万万不敢相信。
“我知你是心忧结拜兄弟初来乍到,想要帮他一把,也算情有可原。”
武从文豁然转头。
这是问罪吗?
这明明就是开脱!
武从文死死盯着方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极力想从上面找到一分其他心思。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方腊直接改变了话题:“那郑魔王呢?不会还在城中吧?”
正在高喊“多谢圣公”的邓元觉,听了这话却是一愣,语气讷讷的答道:“郑兄弟日间受了些伤,正在......正在营中休养......”
说着还朝营中古塔方向瞥了一眼。
一直紧盯两人的武从文,发现方腊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顿时浑身如坠冰窖!
通了!
一切都想通了!
方腊什么都知道......
两眼肉眼可见的血红,武从文用绷紧每一寸肌肉的方式,来遏止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
决定已经作出,且不可更改!
身体如炮弹般射出,徒留夜空中的一片惊呼。
古塔厚重的黑色木门被一拳轰碎,飞溅的硕大黄铜门钉,在空中肆无忌惮的发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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