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铃这个名字来得是荒谬无理。
那一年,陈家妻子怀了老二,丈夫自然是万分高兴的,满怀期待地盼了好几个月,结果到了生产的那天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孩儿。
当时陈家父亲听说生的是个女孩儿,连看都没看一眼刚出生的孩子,怒气冲冲地踢了脚边的一条凳子,就站在屋子中间大骂,骂他这没用的妻子,连两个儿子都生不出,还给他生了个扫把星出来,骂刚出生的女儿怎么没死在娘胎中,难道想来到他家里让他好吃的好喝的供养着长大了送给别人家让他养个赔钱玩意儿?
陈家父亲气急,当场便放话要是谁家想要养女儿的,给他一些钱从他这儿换这个孩子他绝无半点犹豫。
可这村里村外,又有谁家愿意多养一个女孩儿呢?
陈父越发生气,怒骂:“赔钱的东西!送人都送不出去!怎么就没死在她妈肚子里!休想吃我陈家一口粮食……”
骂着就想把这孩子拿出去扔了,让野狗野兽什么的叼走,他眼不见心不烦。
在场的邻居赶忙去拦他,看热闹的邻居多是一些年迈老人,虽力量上有所欠缺,但胜在人多,堵住了门口一时之间让想要冲出门去的人也无计可施,他不敢暴力将这些人推开,都是些老人伤了谁他都付不起这个责任。于是被拦的陈父一怒之下竟是要将手中的婴孩当场摔死,是在产房内陪着产妇生产的一位长辈及时出来喝制住他,让他不许胡来。
这位长辈是陈父的一位姑姑,年轻时颇有几分凶悍,陈父有些怕她,在她的制止之下暂时停住了动作,却仍是一脸的怒色,看起来今天不处理好这个孩子他是不会罢休的。
好在现场有这么些人在,最终将陈父劝了下来,留下了这个孩子。
陈父听了邻居的劝阻,认为邻居说也有道理,虽然这个孩子现在是没什么用处,可等她长大一些就能给家里干活了,再大一些,找个好人家还能给家里换来一笔收入……就是这些理由让陈父留下了这个孩子。
而在另一个房间内听着屋外吵闹声的产妇,自然是跟她丈夫同一条心的,在孩子刚一出生得知是个女儿的时候,她也很不开心,也怨恨,她与丈夫之间一墙之隔,听到丈夫发泄怒火的声音她就流下了眼泪,也跟着一起咒骂自责,骂这个孩子为什么是个女儿,也骂自己怎么就生了个女儿。
眼下丈夫将刚出生的女儿留下了,产妇心中的怨怒情绪依旧不减,依旧讨厌着这个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孩子既然留下了,那自然是要取名字的,在这个家里取名这种事自然也是听从父亲的意见,可陈父哪有心情给一个让他期待落空的女儿取名?更何况女儿家哪里还需要特意取什么名字?
那时的村里是有卖货的货郎挑着货担摇着手铃在村中行走吆喝着卖一些小商品的,恰巧此时货郎从陈家附近经过,摇铃声吆喝声传到陈父耳中让他本就烦躁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于是随口便用了一个“货”字给刚出生的孩子命名,取名为陈货。
这时又是陈父那位厉害的姑姑,打断了他这一想法,说这名字听来也太不像个女孩子,让陈父换一个,于是陈父听着那摇铃声又不耐烦地开口,将“货”换为了“铃”字,听来总算是要比陈货更好一些,于是这孩子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叫陈铃。
自从阿铃出生,阿铃母亲在家中的地位便直线下降,阿铃父亲稍有不顺心便会拿她生了一个女儿说事,横眉冷对着,怒骂她,有时甚至会动手,对阿铃更是非打即骂,阿铃母亲对阿铃也是如此,非打即骂,这情况一直持续到阿铃母亲生下第三胎。
阿铃的弟弟出生了,陈家又多了一个男孩儿,这时候陈父才又顺了心,他现在有两个儿子,可够他得意的了,这才对自己的妻子改变了态度,又重新变得和颜悦色起来,阿铃的母亲在家中的地位又有所提升。
可这改变并不包括阿铃的处境,阿铃在家中依然是不受喜爱的,是时常遭受白眼的。
关于阿铃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村里面的大人就没有不知道的,阿铃自己也早在幼年时期就知道了自己名字的来历,她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受欢迎的,是被厌恶的。
现在阿铃想要改掉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饱含着父母对自己的厌恶的名字,可她又想将这个“铃”字留下,以此来铭记她对父母和对这个家的恨意。
池秋影听了阿铃的想法表示很不理解,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不愿意改?又不开心,又非要这样做,这种情绪有什么意义?
面对池秋影的疑惑,阿铃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是固执,赌气一定要这样做。
这分明就是和自己较劲,和自己过不去。
池秋影还是理解不了,不过她是个从不多想的人,于是点了点头尊重阿铃的要求,看阿铃不开心,她又出言安慰:“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你以后不必再为这些事不开心,反正你也不在这个家了,铃这个字不改也蛮好的,好听,不是还有敲镇他人的意思吗?以后你就不叫陈铃了,你是名头响当当的阿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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