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缕晨风,匆匆与夜道别,朝向朝阳。
打坐,睡眠。
杨暮客本以为休息了一夜理当意气风发。但头脑昏昏沉沉,恶心。
仿佛是脑震荡一样,双目不灵,耳畔幻听,嗡鸣。
泥巴做得尸身会得病吗?
季通抱着那本书睡得正熟。
杨暮客起初扶着墙走路都费劲,感觉地面在膨胀,墙面像是传送带,来回拉扯。腿一软好像看着季通醒了坐起身,但仔细看看,憨货睡得正香。
一步步挪到门口,撩开门帘的瞬间看到了坐在院中闭目养神的玉香。
玉香其实在外头想了一夜。
鬼王以她性命要挟,她虽当场应下,但静心之后如何能服?怎么敢这样欺负人?她一旁照顾着小楼,一旁不敢流露任何感情。这等委屈又有谁来解语?但她还是认了,就如那妞妞一样,被人卖了。只盼着紫明道长莫要食言,给她该有的体面。那时她要回来这青灵门。那欺辱她没了主子,压她山下的那群畜生。她学着卜了一卦,吉在正东。
“少爷……”
杨暮客点点头,没说什么。
紫霞跳出海面,大船迎着风,他们已经出了内陆的江口。
“我好像晕船了?”杨暮客努力想走直线,但是踉踉跄跄。
玉香碎步快走搀住杨暮客。感觉那沉重的尸身左摇右晃,心里想着活该,嘴上却惊呼,“您不舒服?”
杨暮客抿着嘴,“说不上哪里不对。带我去采霞……”
她搀扶着他走到了院外,高台的栏杆前海风清凉。
扶着栏杆小道士低头深呼吸,用力抬头远眺。
一丝金光跃出海面。
世界一瞬间嘈杂起来。
最下面的甲板上一个带刀侍卫扶着腰间的刀柄,靠在栏杆上看着船工钻进木棚里解决生理问题。水喉抽着海水不停地冲洗。
大船前头拉纤的海妖幻形变大,拖着纤绳使劲加速。桅杆上的领航员确定了风向,呼喊着准备放帆。船两侧的明轮也轰隆隆转动了起来。
杨暮客觉得太阳穴臌胀。耳鸣中听着清晰的心跳声。眼底收下那一丝金光,灵炁从天灵盖灌下。
脚掌像是粘在了地板上。
他随风摇晃。
“少爷……”
玉香再次上前搀扶。
杨暮客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混沌不清。
“我感觉我要长脑子了。”
“长……脑子?”玉香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知识的匮乏。
杨暮客垂着头没有作答,他静静地消化方才采霞获取的积累。
周边小筑里的婢子们也起床出门洗漱。莺声燕语,吵吵闹闹。鲜红的朝阳温润娇嫩的脸。
小道士并没有就地打坐,只是默默忍受体感的不适。二人就那么站了片刻,仿佛婢子扶着早起采风的文人公子。
在一旁的玉香低声说了句,“少爷不是要学如何用那天地文书吗?”
杨暮客点头。
玉香下似定下决心般,说,“此时用那文书定能看着有趣的事。”
杨暮客略有疑惑地从袖子里掏出天地文书,侧头看了看玉香。
她引导着,“您先看外面,想着自家的观想法,定精神,融入炁脉。取其一景,再看文书……”
杨暮客依她所言,如同富贵公子赏玩玉石一般定睛观看。
随后玉香朝着下面的甲板一指,“那房里少爷可见着了?”
听着玉香的话杨暮客像是与炁脉同化一般,或者好似一条水中的鱼。上下左右前后,都以他当做中心变化。
穿过木门,光景由虚变实。
那个从桅杆上下来的人正在脱衣,杨暮客没有窥伺**,只是等着玉香所指有趣的事。
只见那男人脱去外衣,然后摘下耳朵,从而后将头顶的发髻取下,一张人皮从额头一直扒到胸口。露出了里面木头雕刻的躯体。
“这是什么妖怪?”
“这哪里是妖怪,这是人。”
“人?”
“修习偃术的人。”
只见那木头人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跳出来一个大头娃娃。也是有手有脚,躯干却只有一个圆柱,圆柱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篆文。
那个大头娃娃钻进了床柜里取出一个大木箱。打开木箱依次再取出了灵位,香炉,供香,灵符。
好像是念了什么经咒,黑黢黢的床洞里钻出来一个更大,但是更老旧的木头人。也是一个大头娃娃。
杨暮客能见着他们对话,却不知说些什么。问她,“你能听见吗?”
“公子莫不是忘了婢子原身是条蛇。哪怕修成了人身,耳朵也不是很灵便。”
杨暮客心痒难耐,他倒是很好奇这偃术修行到底是个什么道理。明明是人,却舍了皮囊,依附在木头里过活。
只见那两个木偶对话几句,新木偶钻进了黑黢黢的床洞,然后老木偶坐进了那个假人的胸腔。盖好人皮,戴好发髻,装上耳朵。那个船员对着铜镜打量几眼,拿起书桌上的领航簿看了看。
听不见话,但看得到字。
那领航簿中写了也无非就是昨夜的风向,云雾的变化。翻了一页是星象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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