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殿。
朱棣抿了口茶,轻笑道:“你眼光不错,这个于谦的确是个人才,不过……”
缓了口气,朱棣微微摇头,“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是走不远的。”
“初入仕途,心存正义者,又岂只于谦一人?”李青微微一笑,以杯盖刮了刮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那几个给事中不同样如此吗?”
“赤子之心,弥足珍贵,大明需要人新鲜血液。”李青沉吟道,“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人都会成长,今日于谦能以太祖之名,说的群臣哑口无言,焉知他以后没有别的办法。”
朱棣怔了一下,轻轻点头,“他若是能够再圆滑,就更好了。”
李青笑了,“皇上此言差矣,于谦不过一个七品都给事中,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只能如此,不然,那些个南方官员,又岂会那么容易闭嘴?
至于圆滑……那群文臣倒是圆滑,可若大明都是那样的臣子,是大明的悲哀,不能舍本逐末不是?”
顿了顿,李青断言道:“于谦绝对是个可造之材,皇上莫要只看今日朝堂,就断定他的未来。”
朱棣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道:“你似乎对他期望甚深啊!”
李青笑着点头,虽然他对于谦并不熟悉,但能力挽狂澜者,绝不是只会硬刚,不会变通之人。
在那种局面下,能扶大厦将倾,靠的只能是能力,而非一张嘴。
朱棣诧异的看了李青一眼,在他的印象里,这厮几乎没夸过人。
不过,他对于谦的第一印象也不错,不单单是于谦站在他这一边,更重要的是那一身的正气凛然。
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装出来的。
朱棣叹了口气,道:“且看他以后表现吧!”
“小林子。”
“奴婢在。”
“你去兵部衙门一趟,看看那个没有受到奖赏的于谦,是何反应?”朱棣道,“不要让他知道你的来意,暗中观察即可。”
“奴婢遵旨。”
小林子恭声应是,退出大殿。
李青笑问:“皇上这是打算培养于谦啦?”
“只是想看看,他值不值得培养。”朱棣摇头苦笑,“我都这岁数了,还培养什么啊,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他真是块璞玉,也得留给瞻基才是。”
小胖你是提都不提啊……李青为小胖鸣不平,“为何就不能让太子培养呢?”
“他就是个过渡的。”朱棣哼哼道,“他哪有半点帝王之相,真要让他当十几年皇帝,大明就毁了;
别看他现在干的有模有样,那是因为有朕撑着场子呢,要是哪天朕不在了,他绝对抓瞎,还得向文臣妥协。”
朱棣叹了口气,“当然了,有你看着可能会好些,但也好不了太多。”
李青沉默,小胖政治才能不弱朱标,却比不上朱标的政治财富。
朱标有坚实的武将勋贵基础,更有蓝玉那样的‘恶霸’无脑拥护,他只需做好皇帝即可,这一点,小胖拍马难及。
虽说小胖娶了武定侯郭英的孙女,荣国公张玉的孙女,但郭英早就挂了,连郭英的儿子都挂了。
张玉的儿子张辅倒是好好的,但仅有一个张辅也成不了事儿。
李青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还没影儿的事,“皇上,对于南民北迁,那些个文臣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如今大明和刚建立时不一样了,洪武赶散那一招放之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朕明白。”朱棣点头,“朕和高炽商议了一下,对于百姓迁徙过程中可能发生的事儿,做了推演和预防。”
“具体都有哪些?”李青问。
朱棣道,“首先,迁徙途中的一切花销,朝廷兜底;
另,让御医大批量的制作些治疗风寒、发热等多发疾病的药丸;
最后,迁徙后,朝廷会发放耕牛、农具、种子,并每人发放五贯钞的安置费。”
说完,朱棣看向李青,“你可有要补充的?”
李青想了想,道:“皇上和太子的策略很周到,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迁徙本身,而是国策颁发后,地方南方官员,以及士绅的反应。”
他皱眉道,“皇上离朝堂近,离百姓远,地方士绅拥有很强的话语权,朝廷的国策到了地方,极大可能会被扭曲;
再好的救世良经,一旦被官员、士绅念歪,非但不会救世,反而会起祸患。”
李青的话,让朱棣眉头倏地一跳,本能就要发怒,随即又是苦笑。
这些年,富绅和官员的肮脏心思,他早已领教,从最初的织造局失火,到后来的唐赛儿,再到今年的三大殿纵火,人性之恶,诠释的淋漓尽致。
朱棣沉吟片刻,朗声道:“此次国策督办,皆有北方京官执行,都察院御史,六科都给事中,一厂一卫,尽皆参加。”
三个和尚没水吃,这都好几个和尚了,想来应该会好很多,尤其是东厂,这个机构在后世臭名昭着,但就目前而言,东厂对皇帝是绝对的忠诚;
这么多人相互监视,谁也不敢妄动,何况督办的都是北方官员……李青点点头,又补充道,“迁徙不能有任何强制措施,不然势必加重百姓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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