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工业 第五百七十六章 九十年代，航天人的惨痛教训

( ) 在众人的注视下，巨大的船体沿着轨道，缓缓向后，噗通！落进了水里，水花飞溅。

这一刻，马卡罗夫的眼睛里，那艘巨大的军舰轮廓在慢慢变化，舰岛变大了，舰首有了跃飞甲板，左舷多了斜角甲板，甚至，他还看到了舰载机在上面起降……

他的眼前慢慢地朦胧起来。

无数的摄影机和照相机的镜头对准了正在下水的友谊号，这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很快，秦锋就被记者们围了起来。

“秦总，您是怎么想到把这艘核动力航母改造成散货船的？”

“秦总，这艘散货船的运营效率怎么样？”

“秦总……”

迎着无数话筒，秦锋笑呵呵地说道：“各位，我们太平洋集团是民企，我们一直都重视民用产品，当听说这艘军舰要被拆成废铁的时候，我们就感觉到浪费，所以，就想了这样一个办法，当然，不止是这艘船，其他的船只，比如基辅级，也可以这样改造……”

“至于运营效率，肯定比不上专门的货船，不过，胜在价格便宜，而且烧的还是重油，最为节省。”秦锋继续介绍：“我们认为，在它的全寿命期，还是能给我们集团带来大量利润的，而且，它的处女航，就会运输铁矿石……”

如果是军舰，下水之后的舾装要花费很长时间，要安装大量设备，但是这货船就简单多了，下水之前发动机已经装上，螺旋桨和舵也都装上了，下水之后，只要拖到舾装码头那边，安装一下内部设施，比如说人员生活和工作场所的内部装修，国际海事规定的各种灯光、无线电等等。

又用了一个星期，四月份的时候，这艘船只终于完成了全部设备的安装，点燃起来锅炉，从黑海里绕了一圈，就算是完成了测试，接着就是去克里米亚半岛装矿石。

4月10日，满载矿石的友谊号散货船冒着黑烟，大模大样地开向土鸡海峡，在无数记者的关注下，轻松通航。

当友谊号散货船离开土鸡海峡，进入地中海之后，秦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回家！

有《蒙特勒公约》的约束，土鸡也不敢对这艘散货船干什么，尤其是在美国爹没授意的情况下。

在后世，瓦良格号被土鸡海峡耽搁了一年多，土鸡的借口也是这艘船只没有动力，怕撞塌大桥等等，而现在，友谊号就是一艘普通的散货船，还带动力，还在跑运输，他们有什么理由限制？

一直到船只安全通过土鸡海峡，东方，魔都，中芯国际才终于将一百万龙芯二号处理器出货，装上海运的货船，先运到欧洲，然后再运到美国，这样也是为了避免直航被发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站在首都机场的大地上，呼吸着祖国的空气，秦锋心潮澎湃，刚刚想要发表几句感慨，就看到了前来迎接的人。

“阿娇，你来了？”秦锋满脸兴奋：“咱们……”

咱们可都是年轻人啊，精力旺盛，憋了这么多天，咱们得回去好好地交流一番才行。

“锋哥，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拍板，对了，尤其是钱老那边，希望你能参加航天系统的会议。”赵娇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锋哥，如果现在过去的话，应该能赶上那边开会。”

“钱老？既然是钱老邀请，那我必须去。”秦锋说完，在赵娇耳边开口：“今天晚上，洗白白了等着我！”

赵娇笑了笑：“锋哥，你去开会，还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我先回去处理其他事情了，从明天开始，你可能要到很多地方去看看，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亲自拍板……”

这次，秦锋又出去了不短的时间，太平洋集团积攒了很多事情，尤其是一些关系到集团今后发展的，他必须得去亲自看看。

秦锋叹了口气：“唉，我想退休。”

“你退休容易，咱们太平洋集团这么多人，这么多项目，交给谁啊？你再等等。”

“等啥？”

等咱家儿子长大了，能接手你的产业了，你就可以轻松了。

等儿子长大？至少得等二十年啊！

航天部门，会议室。

一半都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剩下的是中年人，也有少部分是年轻人。

有国人，也有外国人，

“经过我们的测试，这批NK-33和NK-34火箭发动机的质量非常好，完全可以替换掉我们长征二号火箭原本的发动机，这样，我们火箭的可靠性会大大提升。”年轻的小伙子开口。

“我们的长征二号用的是常温的四氧化二氮和偏二甲肼，现在换成液氧煤油发动机，其中的液氧是低温贮存燃料，这和全新研制火箭没什么区别，危险程度大大增加，我认为，我们不能冒险。”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工程师开口。

“是啊，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方案，先使用这种发动机当助推器，以后再说，你这样搞，风险太高。”

“不，不，如果只当助推器，那才会更复杂，在发射前，要灌注不同的燃料，岂不是更麻烦？”年轻的小伙子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已经计划到琼州发射火箭，琼州是有人居住的，和我们的西昌卫星发射中心不一样，如果有毒的推进剂发生了泄漏，那就会酿成重大事故，还是液氧煤油更可靠！”

小伙子望着众人，继续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前辈，按照设计指标，我们的长征二号F捆绑式火箭的可靠性要达到0.97，安全性要达到0.997，怎么才能最安全？我认为，减少发动机的数量很重要！大家还记得前几天的教训吗？”

对航天人来说，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正是因为这个教训，才会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观点。

1986年，美国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震惊全世界，美国佬不得不宣布，将航天飞机退出商业发射。

而那几天，欧洲人也不顺利，发射总出问题，再加上当时还是蜜月期，一向都考虑性价比的美国商人，决定使用东方的火箭来发射卫星，毕竟成本只有西方的百分之六七十，而且在此之前，东方火箭的质量一向很高！

90年4月，“长征三号”成功发射了美国休斯公司制造的“亚洲一号”通讯卫星。这次发射很成功，代表着东方航天事业正式进入了国际市场。

开门红之后，就是大踏步前进了，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后续会无比坎坷！

92年，3月22日，也就是前段时间，东方的长征二号E火箭按照合同发射澳星B1，当时上下都很自信，所以还搞了个直播。

倒数的时候，很激动人心，当喊下点火之后，现场的指挥员大声喊话：“关机，快关机！”

然后，直播就中断了。

如果观察当时录像的话，可以发现，下面的火焰不够浓烈，因为四台助推器之中，有两台助推器没有点火！

当时，距离点火仅仅4.5秒，火箭还没有离开发射台，检查之后发现，四个支撑块有三个错位，火箭差点就要倒了，如果当时火箭倒了，现场就会是一片火海！

事后检查，并不是火箭助推器的发动机有问题，而是点火需要的配电器上，有一块0.15毫克的铝制多余物！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没有出大事，几个月的检查之后，8月14日，这枚卫星再次发射，取得了成功。

现在，问题已经找到了，那就得吸取教训，比如说，载人航天以后怎么玩？

想要安全性高，就得减少发动机的数量！当年N1火箭失败，不就是因为发动机太多吗？

“现在，我们的一级火箭里有四台发动机，外面还捆了四个助推器，也就是八台发动机，如果我们全部用NK-33的话，那只需要四台就可以了，这样我们火箭的复杂程度会降低一半，故障率也会降低一半！”年轻的小伙子继续说道：“我认为，为了载人航天，我们需要全面换发动机！”

“不行，我们自己造的还是全新的，用二手的……”

“那些也是全新的，而且我们测试过，状态非常好！”

主席台上，钱老、屠老等人都不说话，长征二号F的总设计师刘老皱着眉头，此时怎么选择，就连他也没了主意。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钱老，我来了！咦，这么多人，大家伙都在干嘛？”

“秦总，来，坐这里！”钱老打招呼：“前段时间，咱们的火箭发射失利，你知道吗？”

“火箭发射失利？”秦锋想起了什么，脸色也慢慢地严肃起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92年8月，澳星B1再次发射，获得成功，92年12月21日，长征二号E发射澳星2B，升空45秒，卫星炸了，发射失败。

94年8月28日，长征二号E再次发射澳星B3，获得成功。

95年1月26日，长二捆发射亚太二号卫星，火箭刚升空就爆炸了，星舰一起都放了烟火。

96年2月15日，长征三号乙，刚刚发射，一头摔了下来，落在旁边的小山上，引燃熊熊大火，成为整个航天业里最可怕的2.15事故。

可以说，九十年代，东方航天也不好过，几次失败，信誉全没了，国际合作关闭大门，外商再也没有来求合作。

“秦总，怎么了？”

秦锋很想说，现在只是个开始，以后失败啊，失败啊，就失败得习惯了，但是，他可不能说，这不是打击人嘛。

整个九十年代的航天事业进入低谷，直至载人航天，才慢慢地走出来，重新拾起信心。

原因呢？

澳星爆炸的卫星的燃料箱泄漏，但是，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情况，全部都是己方的质量问题。

七十年代末期，国门打开，九十年代初期，彻底实现市场经济，双轨制成为历史，而人心也就更加浮躁了。

整个社会上都流传着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的消息，航天人之中，也是人心惶惶，这才是造成航天事业屡次发射失败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秦锋叹了口气。

“秦总，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钱老开口。

“好吧，那我就直接说了。”秦锋说道：“这几年，航天部门的工资，好像没怎么涨吧？”

“的确是，不过……这和火箭发射失败有什么关系？”

“社会上的诱惑太多，很难让一个工人或者技术人员，拿着低廉的工资，还要安心工作，而在工作中，稍稍有疏忽，都可能将火箭变成大烟花，社会已经浮躁了，咱们航天系统内部，应该也浮躁了，想要解决火箭的质量问题，还是得从工资下手啊！”

钱老神情复杂。

在场的还有老毛子呢，毕竟是搞长征二号F火箭，老毛子也要参与进来讨论。

钱老还记得，当初招收几个老毛子过来，就是钱起了主要作用。

但是……国家要发展经济，军队要忍耐，航天部门也要忍耐，聘请老毛子的经费是特批的，其他人……

“现在，既然是承揽国际发射任务，那就是赚外汇的，而这些钱，有多少用到了提升工人和技术人员的收入上？”秦锋说道：“我建议，把利润的一半，给一线工人和技术人员发补助。”

“这怎么可能？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咱们的航天技术还很落后，利润除了上交国家一部分，剩下的都要用来搞研发！”

“没错，咱们当年一穷二白，勒着裤腰带都能搞航天，现在咱们能吃饱肚子，已经很不错了……”

“各位，时代已经变了。”秦锋看向在场的人：“咱们这里，坐的一半都是老人，你们的看法，不代表现在年轻人的看法，你们看看，有几个年轻人愿意投身航天事业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自己都没有能富裕起来，国家又谈何富裕？你们以前谈理想，以后要多谈实际利益！”

钱老叹了口气：“是啊，咱们是老了，想要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就得加大待遇，当然了，现在依旧留在我们这里的年轻人，更是前途无量！比如张工！”

刚刚一直发言的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张工，1987年从北航毕业，学的是飞机设计，做梦也没想到，毕业之后被分配进了航天部门，没造了飞机，反而造了火箭！

现在他还不到三十岁，还算是小伙子，而且，有理想有干劲，能搞载人航天，还图什么工资待遇。

但是，他不图，不代表别人没想法，作为年轻人，他更容易体会到现在航天系统内部的思潮，这个秦工说得没错！不提高待遇，很多有能力的人都走了，剩下的是混日子的，航天系统就会慢慢的空心化啊！

“咱们把商业发射利润的十分之一拿出来，给大家伙加工资！”钱老说道：“既然要走市场化道路，那就要改变！”

秦锋皱了皱眉头。

“怎么，秦总，你觉得少？没办法啊！这已经是咱们能动用的最大权限了，我还得倚老卖老，去找领导谈……”

“十分之一也可以，但是，得给真正干活的人。”秦锋说道：“凡是和造火箭有直接关系的，哪怕就算是打个铆钉的，也得拿到足够高的奖励，那些和造火箭没关系的，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的，不管职务多高，都没他们的份，什么宣传科，什么福利科等等，更是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秦锋打开了话匣子：“一个企业，要健康发展，干活的人比例不能低于百分之九十。就拿造火箭来说，如果让我们私企来参与，那我们至少能裁掉一半人！国家不是给拨的钱不够，而是很多钱都浪费了，如果航天部门裁掉一半人，让剩下人的工资翻倍，你们看看火箭质量还会不会出问题。”

有些人皱眉头，有些人脸色难看，也有人点头。

对他们来说，秦锋的这番理论是有很大冲击的。

前段时间火箭发射失利，所有人也在找原因，之前的经验怎么不灵了？现在，秦锋给他们提出了新的观点，新的说法，是他们从来没考虑过的！

给什么荣誉证书没用，不如多发点钱！钱不够？把不干活的赶走！

张工睁大了眼睛，这个秦总，说得太好了！如果航天系统能瘦身，工资翻倍，那干活的积极性就会提升，产品质量也会提升！

“咳咳，我说的已经够多了。”秦锋刹住了车，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些不满的目光了。

说实在的，这航天系统咋样，和自己根本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自己只是提建议，还是真心为了航天系统好。

在座有的人不理解，但是，几年之后，他们就会理解了，火箭会频频爆炸，质量把控不力……而放眼全国，国家成功甩掉了很多包袱，焕发了新的活力……

当然，也出现了很多社会问题，是功是过，交给后人去评判，秦锋是私企老总，就别掺和国企这么多事情了。

“钱老，您找我过来，是为了这件事吗？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如果没别的事……”

“你坐下，着什么急，还没说到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