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公元184年——
桥玄隐居之所的格局,与之前这“院落”尚未出现前那片“空地”的预想规划完全一致。
山间小溪流淌而入,汇聚成一洼小池塘后又从更低的缺口处潺潺而出,而那栋小楼就建在池塘之畔,那池塘较窄之处,周瑜原本以为会搭建桥梁的位置却只是填了几块平稳而巨大的踏脚石,就算以小乔的活泼好动也不会意外掉下去。
踏脚石不远,便是之前那株树木砸破院门时大小乔姐妹所坐的位置,那里有一批并未刻意摆放整齐的石桌石凳,此时上面还摆着几支扇面素净的绸扇以及几张线条简单的花鸟图案。
与这批石桌石凳相对的另外一侧,却并非孙策猜测的猪圈或鸡窝而是马厩,里面正圈着两匹棕色驮马和一匹矫健的黑马。
正对着院门的位置两人看不太清,但似乎是一小块田地,远远望去一片绿色,无从判断到底是花还是农作物。
略略打量了一番格局之后,孙策和周瑜便跟着乔家姐妹与那位乔锋大人一起走入了双层小楼。
小楼之内的风格,与院中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如果事先不知情的话,只看桌椅摆设与房屋格局,说不定会认为这是一处普通的农家。
“父亲正在楼上书房等待,两位自去即可,”乔锋看起来没有带路的意思,进屋后只是向孙策和周瑜示意了一下,便转身向内室走去。
大小乔望着父亲的背影,面色都有些黯然,但孙策和周瑜只是刚刚与这家人相识,并没有立场去调解他们的家庭矛盾。
“嗯……你说你们的母亲叫阿朱?”孙策尝试转移话题:“听起来像是‘阿碧’‘阿紫’的姐姐嘛,哈哈哈……”
大乔和小乔齐齐转头看来,眼中原本的略微黯然已经尽数变成了嗔意。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周瑜低声说着,并肘击了孙策一记,然后稍稍抬高了声音:“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把颜色排一下辈分,毫无疑问,从‘青色’开始就是下一代了。”
“有,有这说法?”孙策捂着肋部问道。
“我现编的。”周瑜面无表情地应道。
“噗……咳咳!”小乔不由自主地笑出声,察觉不对后连忙拉下嘴角,继续做出“我很生气”的表情。
“唉……”如此一来,大乔也无法维持原本的态度了,她无奈地稍稍放缓了表情,然后道:“祖父是个严肃的人,私底下如何他不管,但当着他的面嬉闹是会被责骂的,两位公子好自为之。”
很显然,大乔一定时常照顾那位桥玄大人才会变成如此性格,至于小乔,排除掉刚刚那个十分有威严的乔锋大人,她会变成这样是受谁的影响已经呼之欲出了……周瑜一边点头一边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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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玄是一位身型消瘦、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老人,孙策和周瑜在大小乔的带领下走进二楼书房时,他正坐在书桌后翻阅着几卷竹简。
“小子见过桥老。”为防止孙策说出什么不靠谱的称呼,周瑜当先拱手道。
对于辞官或告老的前任官员,应当以其曾任的最高职位称呼,比如“桥司徒”,晚辈或为了表达敬重的同辈,可以以字称呼为“公祖大人”。
但此时却不同,且不说他们两个与桥玄的辈分差的有些远,单看桥玄拒绝了诸多征募和劝进,也不适合这个称呼。
最终,周瑜选择了一个小辈见长辈的常规叫法。
“嗯,”桥玄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而后问道:“此地是徐州,还是青州?”
是通过遥遥看到的景色做出的判断吗?,不,或许还有风向以及树木的种类等等……
“此地为徐州下邳,”周瑜道:“家父乃下邳县丞周异,若桥老有所吩咐,小子可代为转告。”
“我爹是下邳县令孙坚。”孙策跟着应道。
没人问你!周瑜飞快地瞪了他一眼。
“哦,‘江东之虎’,”桥玄收起书卷,仔细看了看孙策:“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嘿嘿嘿~”孙策挠头。
“这或许便是天意,”桥玄叹道:“老夫正想离开洛阳,这‘隐者之馆’便自行移走,遇到的第一批人就是能够遮掩老夫行迹的当地属官之子。”
“哦!”孙策反应极快地应道:“我回去之后就请父亲遮掩老乔你来到这里的痕迹——嘶!”
大乔收回踩住孙策脚面的小靴子,道:“是‘桥老’。”
“呵呵,无妨,孩童还是活泼些好。”桥玄摆手道。
“……当真活泼了爷爷又要教训人……”小乔在后面用极低的声音抱怨了一句,只有被她当作挡箭牌的周瑜能依稀听清。
那是因为你让桥老想到了他不喜欢的儿媳……周瑜虽然如此想,但并未将话出口,只是稍稍挺直了脊背。
“其实,即使不遮掩痕迹,洛阳那些人也不会有心思来寻老夫矣,”桥玄道:“无风无雨,苍天如晦,新星直上,如日中天。此景一出,即便是毫无机会的县乡之侯都心有所动,更何况那些原本就野心勃勃之辈?”
“听不懂。”孙策继续挠头。
周瑜虽然听懂了,但以他的身份却无法在桥玄面前对此事妄加评论,于是也装作不懂的样子。
“呵呵,你们不必懂,只需回去告知你们的父亲老夫在此,以及——”桥玄道:“洛阳将有大变,无事切勿进京。”
“哦,这句懂了。”孙策点头应道。
“呵呵,”桥玄从书桌后起身,绕到四个孩童身前:“其实,老夫原本已预感到大限将近,才会提前辞官隐居,以免令亲眷弟子在毫无庇护的情况下身处洛阳的风暴中心,不过,经此一事,老夫感觉自己还能再战十……年?”
说到最后一句时,桥玄原本稳健的右脚突兀地一软,整个人向地板上摔去,离他最近的大乔惊呼一声冲过去伸臂想扶,但以她小女孩的力气显然做不到这点,甚至连她自己都要一起被带倒。
“嘿!”孙策上前,一手搀住歪倒的桥玄,另一手揽住因为使差了力即将平地摔的大乔,整个人稳如磐石,口中叫到:“小心点啊,老乔。”
“祖父!阿姐!”离得最远的小乔这才赶到桥玄身旁,帮忙一起把老人扶着坐下:“怎么会忽然绊倒的?地板翘了吗?早说该换一套新的来着……”
“嗯……”桥玄坐在椅子上尝试移动右脚,但发现自膝盖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而且没有任何变得更严重或者能够恢复的迹象,于是苦笑着摇头:“这大概真的是‘天意’。”
“不不,可能只是老了吧。”根本没使什么力气的孙策随口应道。
早知孙策不需要帮忙的周瑜抬手扶额,他气人都是故意的,但孙策却是无意以及不经意的。
“你!”大乔似乎想出言驳斥,但却发现她自己还扯着孙策的手臂没松,慌忙甩开手之后,语气也不由自主地缓了下去:“快点闭嘴……”
“呵呵呵……”桥玄看了看孙策和大乔:“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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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城,军营。
一次事先没有准备的“大练”结束了。
虽然输的人是臧霸,但所有隶属于徐州的文武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简单来说,除了糜竺这样只负责供货的,其他军营相关事宜,无论是调度、分配、训练、任还是赏罚,全都暴露了大问题。
举个例子,因为旗帜调配错误,理应分属于臧霸和孙坚的两支队伍共同作战了许久,直到传令兵传来截然相反的命令之后,先一步发现问题的那支队伍转手就把“同袍”给灭了。
那些认为自己并非靠讨好朱并升职,也十分尽忠职守,故此十分自信来应征的,此时基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朱儁带着调笑之意对臧霸说出那句“天亡将军,非战之罪也”后。
“不,”臧霸反而比较坦然:“在双方都处于不利境地时,文台大人仍能获胜,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属下……心服口服。”
“让原本‘同属于一军’的部队互相战斗确实很容易出问题,但并非不能弥补,”朱儁道:“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出战的时机’还不到,所以可以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克服’这点,我希望在真正的战斗中,类似于这种‘无法对自己人动手’的问题不会再发生——能不能办到?!”
“能!”一群正懊恼于自己的失误,根本没仔细听朱儁在说什么的将领们纷纷大声应道。
“……”费力克服了诸多困难,最终获胜并得到了先锋之职,因此没有值得自责之事的孙坚完全听懂了朱儁那“打算对付原本的自己人”这言下之意。
“少主,作为先锋,只要此事开始,您便无法再脱身事外,若不愿屈居人下,我等自会全力护送少主离开。”程普在旁悄声说道。
“不,也有可能是奉旨勤王。”孙坚道。
“……您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