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师不受钱,神不饮食。”
余缺琢磨着黄归山口中的“清约”,并回忆此生所学的仙学要点,试探出声:
“前者是指仙家不受香火纸钱,后者指的是家神……家神不可受享血食,否则必有祸患?”
黄归山面露赞赏:“不错,意思接近了。”
此人没有再过多的卖关子,开口就道:“仙家所豢养的家神,不仅不可以受享血食,也不可直接受享丹药、符纸等物,而其中最不可受享的,则是同为鬼神之物。
这话最关键的,就在于‘神不互食’!”
余缺顿觉又开了开眼界,他及时的捧哏:“那敢问黄师,若是家神互食了,具体会如何?”
黄归山脸上的冷笑再起:
“所谓的家神,其实都是家鬼,只不过都已经为仙家所拘禁、香火所束缚住了而已。
彼辈若是随意的吞吃香火以外的东西,则可能会引起异变,挣脱束缚,重返妖鬼之相。
而在其中,丹药符咒等物,有益有害,牺牲血食甚之,鬼神互食最甚之!”
对方脸上的冷笑缓解,淡淡道:前两者,若是有炼度师帮忙,尚可定住家神体内的凶性。可后者一旦为之,哪怕是日夜炼度诵经,吃过鬼神的家神随时可能失控,将由神变鬼,凶性倍增。”
余缺闻言,面上讶然:“如此说来,仙家不可受享香火,而家神,最好是只能受享香火?”
黄归山点头:“正是如此。”
此人见余缺皱起了眉头,再次交代:
“切记,这两句乃是当今仙道的立身之基,承自不知多少万年前的道门盟誓,你必须切记它,不可违背。
否则有失清静,所修的非为仙家之道,实为鬼家之道。”
听见对方如此严肃的告诫,余缺立刻收起了心间杂念,他拱手道:
“多谢黄师,晚辈必定牢记仙家清约,不做鬼家之事。”
“善!”黄归山见余缺听得进去,满意的道了一句。
不过忽地,此人口中的话锋一变,又叹息道:
“可惜此等简简单单的两句清约,别说天下间的仙家了,就连我辈最应该奉行此约的炼度中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对此话不屑一顾,一个比一个的胆大妄为,鄙祖夷古,沾沾自喜。
殊不知,万事万物皆有代价,只不过报应早晚罢了。”
黄归山摇着头,话里面似乎颇有含意,并有满腔的话想要说出,但是忍住了。
余缺有心想要细问,却又得到了对方摆手的回答:
“等你多在行会中待待,多见见世面,自然就知晓了。只希望你到时候还记得今日,能够守得住清约。”
余缺唯唯诺诺,表示自己万不敢忘记对方的教诲。
他倒也没有心口不一,反而还在心间暗想到:“黄归山今日所讲的仙家鬼家之事,和县学青大爷所讲的颇为相似,看来并非小事,须得警惕!”
不过忽地,余缺面上又一愣。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七尸回光返照灯仪》册子上,很是狐疑。
因为这一册子,写的可就是如何采用丹药、符咒等供品,还有鬼神凶兽等牺牲,去祭祀人体之中的家神,进而提升仙家和家神的熟度。
而这一法子,岂不是恰好就撞在了黄归山口中的“神不饮食”一语上?
余缺当即张口,话声迟疑:
“那这、黄师,这份科仪,弟子究竟能不能用?”
这人先是夸他眼光好,选对了法子,然后又是进行了一番严厉的告诫,着实是让他糊涂了。
“哈哈!”
孰料黄归山听见,顿时大笑着:
“当然能用,且此类养神科仪,实乃世间少有的能稳妥提升修为的法子了。
其唯一的缺点,便在于它过于繁琐耗费,且只能由咱炼度师操之,其余的仙家均不能自行为之,再是厉害的丹师、符师、器师、阵师种种,都只能在这类科仪中打杂帮衬罢了。”
这番话依旧是让余缺的表情有些发愣,因为对方刚刚才一并的骂过炼度师呢。
黄归山继续解释道:
“开坛做法、念经打醮,其能将种种鬼神炼化为各色的香火怨力,如此自然能够供养家神了,颇具营养。”
余缺瞬间明悟。
这一法子,倒是和他的小黑葫芦类似,但是在某方面的效果,科仪比他的小黑葫芦更加厉害。
因为小黑葫芦中所产生的灰水,其能够迅速养鬼,但是却又极其有毒,只有鬼物能用,越养越邪门。
余缺敢保证,家神如果服用了灰水,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要么是如活物般爆体而亡,要么就是当场入邪,重变鬼怪,反噬仙家。
不过忽地,他目中一亮。
余缺赫然发觉,自己似乎找到了小黑葫芦除去养鬼换钱之外,另外的一大作用。
那就是先用黑葫芦炼鬼,再用科仪养家神,这样他就能从中分润好处,直接拔擢他的修为!
余缺心间激动,他当即旁敲侧击的对黄归山进行询问,那《七尸回光返照灯仪》除了有助于他修成观想法之外,是否也能直接增长修为。
黄归山闻言,皱眉凝视着余缺,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不等余缺窃喜,对方便给他泼了泼冷水。
“你这家伙,先别开心的太早。”
对方指着手中的科仪册子,说:“施展这等养神类的科仪,不仅在钱粮方面的耗费颇重,还会消耗你大量的心神精气,比寻常的炼度更甚,一不小心就会耽搁修行,伤身害命。
就算是拥有奇水异火的仙家,彼辈不惧精气、神气方面的损耗了,但是每一种养神类的科仪,它们施展起来的效果并不会因为熟练而增加,反而会递减,直到再无效果。”
黄归山思忖了一下,开口道:
“这里面的道理,就好似服用药物一般,人体会逐步的产生耐药性,即便更换了家神也无法避免,必须再换个人,或是再换种科仪。”
余列的表情微僵。
“哈哈,你这穷鬼,整得就好似你多有钱似的。”
黄归山瞧见了他的模样,不由的发笑:“别痴心妄想了,偶尔用用,然后再等着用它货与有钱人罢。”
笑完余缺。
此人就轻轻的拍了三下余缺的后脑勺,然后负着手,摇摇晃晃的朝着行院外面走去。
余缺则是继续在原地呆着。
因为他的脸上虽然失落,可心间的兴奋仍旧没有被浇灭。
用养神科仪来增长修为的方法,虽然有所局限,但是对他而言,依旧是不失为一条修行捷径,颇有可为!
正当他继续畅想盘算时,后院的门口处忽地又传来了喝骂声:
“呔!你这呆子,还愣着干嘛。
夜里三更记得来找我,我带你去搞点打醮的家伙事儿。”
他一抬头,发现是那黄归山,对方正在门口伸着脑袋,对着他喊话。
余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由的表情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