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书鬼传道,待会你过了考核,头上还不会多一座大山,免于剥削了。”
黄脸中年汉子同余缺闲谈着:“不知多少人过了考核,却是祸不是福,日日度炼,反倒是葬送了性命咯。”
余缺默然,但他见对方性格颇好,也就笑说:
“黄前辈如何知道,晚辈这次能过考核?”
黄脸汉子啧了一声,厌恶的瞅了眼余缺左右,捏着鼻子道:
“你这身上的福鬼气息,已经溢出来了。刚才那小子看不出来,我可是看的出来。”
顿了顿,对方又道:“而且瞧样子,此鬼的药性不浓,当是被人炼化而成,并非熟成。你又无师承长辈,却能有此鬼,甭管你是如何得来的,想必你今日都是十拿九稳了。”
余缺听见这话,心间对此人更是多了几分敬意,暗忖:“炼度师行会中果然都是能人,竟一眼就能识破福鬼的端倪!”
不等他多想,黄脸汉子口中又道:“好了,报上你所擅长的火法、水法。”
余缺如言回答:“禀前辈,火法油炸,水法酒炙。”
“妥。”黄脸汉子琢磨一番。
他走到了一尊能吞下一只大象的油锅,上前用手试探了一下温度,又俯下身子,从一口发绿的池子掬起一捧水,舔了舔,道:
“此油锅正热,这池子正凉,你便在此施展。若是准备好了,随时招呼我。”
余缺走上前,看了看那油锅、又瞧了瞧酒池,还有左右往来不断的行人们,面上有些恍惚。
他原以为炼度考核,会三审三问,并且流程分明,环节严苛,就算不这样,好歹也得在单独的一间屋子里面考核,结果没想到,对方随便点了油锅、池子,就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
至于搜身、查药等手段,也是一个都没有做,颇是有些随意过头了。
黄脸汉子瞧见余列的迟疑,口中嗤笑道:“怎的,不太适应?还非得给你安排上禅房静室,并找来童子给你洒扫除尘,你再焚香沐浴一番?”
对方笑骂:“你一个入门考核,要求这多作甚,等你考完,老夫还得去继续补觉呢。你若有真本事,此地足够你施展了。”
余缺深吸一口气。
此地虽然简陋,但的确是该有的都有了,或许这也是炼度师行会的考验之一。
于是他不再迟疑,朝着对方拱拱手,然后便上前检查那油锅、酒池。
检查再三后,余缺自认为熟悉了油锅火候、酒池深浅,便正色的对那黄脸汉子点头:
“前辈,可以开始了。”
黄脸汉子从袖兜中掏了掏,忽地抓住了一团灰气,灰气中有小人,头大肚子大,面部发肿。
“此乃落水鬼一只,从九品,若你能在太阳下山前,将其邪性消去,化为正九品家神,则今日考核算你通过。”
对方面色微正,并掐指一招,一只肉眼模样的事物不知从何处飞来,悬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其大小有余缺的脑袋大,密布红丝,死死的盯着余缺。
黄脸汉子捏着落水鬼,复问:“你且确定,开始考核,且是否同意,若有性命危险,我可插手考核,终止炼度?”
对方这话倒是让余缺微愣,这人还愿意在他炼度失败时,救他一救?
这人还挺好的,愿意出手相助。
须知炼度考核不同于炼丹炼器画符,其间存在不小的危险性,也存在死亡指标,而炼度师行会并没有承诺,会确保考者的安稳,全得靠考者自行拿捏。
余缺认真的对黄脸汉子点头:“可,有劳黄前辈了。”
呜呜呜!
对方不再废话,手指一松,其手中的灰气便涌出,化为厉鬼,并且当头就朝着余缺扑去。
余缺急忙避开后,灰气又陡地朝着那酒池扑去,急得余缺立刻面生白毛,手中尸气涌现,一把扑上前,将此物牢牢箍住。
落水鬼落水鬼,此物乃是水中之鬼,擅长水中活动,若是让它未经火炼,就先遁入了酒池中,余缺的考核可就费了大半了。
拘住落水鬼后,一丝丝寒气袭上余缺的心头,并有丝丝水草般的长发,裹挟向他的身子。
余缺毫不犹豫,目中瞳孔缩小,猛地一蹦,便大猫般的,直接蹦入了滋滋作响的大油锅当中。
他这动作,倒是让监督考核的黄脸汉子眼皮跳了跳,嘬了个牙花。
呲呲呲!
顿时一阵鬼气沸腾、皮肉烹炸的声音响起。
余缺落入油锅,刺痛感袭上了全身,他放下落水鬼,连忙就从油锅当中爬了出来。
刚才只是为了节省时间,将鬼物扔入油锅罢了,他可不会再傻乎乎的像在鬼店当中一般,用身子去搅动油锅。
须知完整的炼度一只鬼神,乃是一项气力活,他得学会节省体力精气。
余缺趴在油锅下,不断的添柴,并时不时的就伸出手,将那油锅当中的落水鬼揪出半个脑袋,查看一下火候。
这一步乃是技术活,稍有不慎,鬼物就可能被炸伤炸坏,其“从九品”直接退化为不入流,那么考核自然也就失败了。
而若是油炸太浅,则待会水法滋养时,它又可能有余力暴起,破坏炼度,甚至是威胁余缺的性命。
好在余缺熬炼油炸技艺多日,手上也炸过落水鬼这等水中之鬼,知晓其“水分”颇多,须得比寻常鬼物多上一成半的时间。
并且每每出锅,都得先是小火收温,再是无火定温,然后才可以捞出。
足足一个时辰后,余缺反复捞、反复炸,等到原本披头散发的落水鬼,变得外酥里嫩般,宛若一团脓包油渣,黏腻恐怖,他终于将此物彻底取出,并朝着一旁的酒池中小心放去。
滋滋滋!
一阵酒水的香气,顿时从池中涌起,尖锐的鬼嚎声,比刚才更大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许多学徒或炼师,对着余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油炸落水鬼扑在酒池中,忽然有变故出现,其鬼身迅速膨胀,弹了起来。
吼!
余缺面色一紧,他当即咬破自己的指尖,迅速从油锅中取来一瓢热油,将指血滴入在里面,猛地朝着酒气沸腾的池子中泼过去。
砰的,油酒相交,并有他的指血作为药引子,一大捧火焰出现在酒池上。
刚刚弹起躯体的落水鬼,一下子被火焰囚禁在了其中,并且不断的被拖入池子中,跳出不得。
等到干扰视线的酒气、火焰都消失,一张丑陋的鬼脸,已经被封在水面的油花当之下,仅仅能蠕动、恶狠狠的盯着余缺。
余缺伸出手,在油花上点了点,嗖嗖的就是几缕鬼气擅长而上。
他收回手指,口中尝了尝,嘀咕道:“炸了个三分,再泡个四分,多吸收点酒气。”
于是他呼出一口气,盘膝坐在了酒池边上,默默等待着池中水鬼酝酿。
在余缺炼度鬼神时,那黄脸汉子一直杵在旁边看着。
刚开始此人还目不转睛,等到瞧见余列的手艺老道,不仅能拿捏火候,还能时时拿捏鬼神凶性时,这人便蹲在了一旁,眼神耷拉,并逐渐眯上了眼皮,只剩下耳朵微微动弹。
随着炼度的进展,日头缓慢挪动,越来越逼近下山。
余缺在炼度师行会的后院,反复油炸、酒炙那只落水鬼,足足九炸七炙后,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是精神更加亢奋。
托那福鬼的福,他今日是半点错误都没犯,且未曾晃神一下,时刻都是龙精虎猛的,状态极佳。
终于,余缺盘坐在油锅和酒池中间,猛地睁开眼睛:
“来了!”
哇的!
只见他张开口齿,从口中吐出了一团灰气蠕动、恍若婴儿的小人。
小人长有鱼尾,身上水淋淋的,仿佛全是他的口水。
炼度鬼神,可不单纯的只是借用外物,更需要炼度师用自身的真火真水,加以炼度。
余缺刚才便是在用自身精气、神气,吞鬼入腹,心火炼、胃水养,以促使此鬼沾染人气,蜕变成神!
他定睛的打量着团缩在双手中的婴儿小鬼,目中期待。
忽然,一阵娃娃鱼般的啼叫声,声色尖锐,哇哇的在现场响起来!
“哇哇!”
余缺欣喜,脸上还充斥着一股慈爱,宛若十月怀胎般,顺利产子了,因此而欣慰。
不等他出声,他的跟前就传来一道声音:
“好,九品家神落水娃,成了!”
是那中年汉子,对方不知何时又已经起身,杵在了余缺的跟前,正眼带赞赏的打量着余缺。
余缺之九品炼度考核,落水娃家神顺利娩出,考核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