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漆黑的夜晚,在这离北极很近的地方,在这随时都会有冰面碎裂的河上,小石头显得那么无助。他不会俄语,他不认识任何人,包括这个司机,如果方永智死了,他也不可能活下去,即使不在这儿冻死,也会成为野兽的美食。
方永智在水中移动着,三年的体校生涯和大学时期的良好运动习惯锻造了他强健的体魄。他没有因为两次攀冰失败而灰心,更没有自暴自弃。
夜,伸手不见五指,湍急的河水将方永智推向未知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冰冷的河水不断消耗着方永智本来就不多的能量,经过两次救人,他明显变得虚弱了许多。他开始疲倦,甚至感到力不从心。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大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会葬送在这滔滔的河水里,他的身躯会被河水冲到北冰洋,永远留在遥远的北极圈。他不怕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而他应该属于前者,就算死了也会被人们记住。可是,他不能死,小石头不能没他这个老爸。
他仿佛听到了小石头的呼唤声,小石头的每一句呐喊都击中了方永智敏感的神经。
不能再耽搁,不能再有一丝犹豫,否则自己真的只能去北极圈了。
他慢慢移动着身体,耐心地寻找着合适的冰层,他希望会有奇迹出现,终于,他摸到了一个凸起物,是根钢筋,正插在坚硬的冰面上。他用双手握住钢筋,憋住气,使劲全身的力气,身子向上一纵,成功了。他跃出了水面,身体重重地砸到了冰面上。
“小石头,老爸上来了!”
方永智的声音充满了喜悦,那是与孤独、胆怯、恐惧搏斗后,战胜死亡的喜悦,是挑战生命极限成功后的喜悦,是死里逃生、脱胎换骨的喜悦。
“爸!”
小石头要跑过来,但在光滑的冰面上根本没法走动。
“小石头,留在原地别动,老爸去找你。”
方永智一边说,一边向着小石头爬行,他不敢站起来,那样容易踩断冰面,掉进河里。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单位面积所受的力就是压强,压强与受力面积成反比,受力面积越大,压强就越小,冰也就不容易碎裂,在冰上爬行时人和冰接触的面积远远大于两只脚和冰接触的面积,爬比站着走安全得多。
方永智循着小石头的声音向前爬,当他爬到小石头身边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没有一丝力气了。
“爸!”
小石头扑倒在方永智的怀里,止不住痛哭起来。在这恐怖的夜晚只有老爸能带给他安全感,老爸是他的唯一精神支柱。
“儿子,有老爸在,别怕。伊万呢?”
刚才光顾着找小石头,竟然把伊万忘了。
“伊万,你在哪儿?”
没有回音,除了冰层下面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伊万,伊万!”
方永智顾不了太多,站起身,转圈喊着。
“瓦夏,我在这儿。”
不远处传来伊万的声音。
“伊万,赶快向我靠拢。记住,是爬,不要站着走。”
“瓦夏,我在这儿。我爬不动。你在哪儿?”
伊万的声音很微弱,看来他已经消耗殆尽了。
“伊万,坚持住。你爬不动也要爬,不然会冻死的。小石头,咱俩往伊万的方向移动,记住,保持距离,不要靠得太近。”
方永智和小石头向着伊万的方向爬行。
“伊万,你要坚持住,等着我。”
方永智一边爬一边喊。
“瓦夏,我爬不动了,真的爬不动了,我冷。”
伊万哀求着。
“不行,你必须爬,爬不动也要爬,坚持就有希望。”
“小石头,你跟着老爸,快点。”
方永智艰难地向前爬行,过了好大一会儿总算找到了伊万。
“伊万我来了,抓住我的脚,对,就这样!现在我们要尽快离开这儿,找个安全的地方。”
伊万用双手抓住方永智的一只脚,方永智带着他一起向前爬去。
三个人吃力地在冰面上爬行,过了很久很久,仍不见河岸。方永智凭着感觉,推断出现在的冰层比较厚,人站在上面应该不会碎裂,于是他尝试着站起来。他在冰面上走了几下,脚下的冰没有碎裂的迹象。他心里掠过一阵惊喜:这儿离岸边不远了!
“小石头,伊万,站起来吧!现在冰面结实了,也安全了,前面就该是岸边了,我们站着走。”
小石头和伊万从冰面上站起来。三人肩并肩,手拉手,向岸边晃晃悠悠地走去。
他们时而跌倒,爬起来继续向前;他们时而迷路,辨别好方向,再沿新的方向前进。他们忘记了寒冷,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逃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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