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智和小石头坐到伊万的卡车里向雅库茨克出发。卡车在夜色中穿行,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汽车前灯发出的刺眼的光芒为黑夜带来一束光明。
“你们是第一次来雅库茨克?”
“是。”
“到这儿做什么呢,学习还是经商?”
“都有。”
“你的俄语听上去很不错,在哪儿学的?”
“中国,哈尔滨。”
“听说哈尔滨是个大城市,很遗憾没去过,不过,我去过满洲里。”
“去满洲里旅游吗?”
“不是,我们地质之家和中国有合作,就当是半出差半旅游吧。前年去的,你不知道有多好玩,甚至有点可笑。”
“为什么?”
“我当时背了好多苏联毡帽,有五十来个吧,还有好几件苏联生产的呢子军大衣,可把我累坏了。你猜怎么着?”
“不好卖?”
“哪里,正相反,十分抢手。满洲里有个跳蚤市场,我们到市场没站多一会儿,毡帽就被抢光了。”
伊万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了一副自豪的表情。
苏联曾是中国人十分向往的国度,是个无比神圣的地方,当年对苏联的崇拜远超现在对欧美日的崇拜。
“中苏友好时,苏联货在中国是很吃香的,我们有很多产品都直接套用苏联的名称,连衣裙直接叫布拉吉,面包叫大咧巴,汽水叫格瓦斯,警察局叫笆篱子。”
“后来呢?”
“后来就再没见过苏联产品了。原因你懂得。”
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避免彼此沉默带来的尴尬。
“他是你儿子?”
伊万看了看小石头,对着方永智说道。
方永智点点头。
“你结婚还挺早的,不像俄罗斯,结婚年龄越来越晚了。”
他看看方永智,带着几分羡慕。
方永智这次没有解释,顺水推舟,默认了。
聊着聊着,两个人突然没了话题,驾驶室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你知道达曼斯基冲突吗?”
过了好一会儿,伊万突然抛出了新话题,有点出其不意,让方永智始料不及。黑暗中,方永智看不清伊万的脸,不知他此时什么表情。
达曼斯基的中文是珍宝岛。
“知道。”
“你怎么看待那次冲突?”
“一切都过去了,我想没必要再做什么评论了吧。”
“你为什么这么淡然?我们可是对这场冲突记忆犹新。”
“这话怎讲?”
“从中国人身上能深深感受到那股不怕死、不屈不挠的精神,一如当年的抗美援朝一样,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毫不畏惧。**不愧是一位伟人,他的胸怀和胆量真的前所未有。”
“当然,没有**,就没有新中国。”
听到伊万的称赞,方永智心里很是欣慰,从对手嘴里得到褒奖,比什么都来得珍贵。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们不惧任何挑战。
“中俄应该友好,而不是再起什么冲突。”
伊万接着说。
“是啊。中国**和中国人民一直追求睦邻友好,周恩来总理早在1953年就高瞻远瞩地提出了和平共处的五项基本原则。我觉得不仅适用于中俄,也适应于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希望世界永远没有战争。”
“战争无比残酷,战争只会带来灾难,不会有赢家。“
伊万在方向盘上使劲儿按了一下喇叭,好像是对自己的话做的一番肯定。
聊了一会儿,两个人又开始沉默,都不说话。
“ 我听朋友说,中国现在发展得很快,是真的吗?”
“你朋友说得没错。中国的发展可以说是一日千里,日新月异。你听说过深圳吗?”
“没有。”
“十多年前还是个小渔村,自从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后,深圳已经成为世界大都市,科技发达程度在中国名列前茅。”
“是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成为一座现代化大都市确实不一般。很可惜,我去不了。”
“你这么年轻,去中国有的是机会。”
“你刚才说中国发展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来俄罗斯呢?”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这和国际列上的俄国人问得一模一样。
“任何国家都有自己的特点和优点,中国人比较喜欢的一句话就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学习和借鉴外国的东西不丢人。向俄罗斯学习,才能更了解俄罗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我来说,多了解俄罗斯,才有可能做好中俄贸易,你说呢?”
“中国人真谦虚,不愧是拥有五千年历史文化的央央大国。对了,我们习惯把中国叫天朝,你知道天朝在俄语里怎么说吗?”
“Подне6есная (巴德捏别斯那呀),就是天下的意思。”
“你知道的真多。中国人常说老天爷,看来,中国人很崇拜天空,对老天很敬畏。”
卡车在山上盘旋,一旁的小石头已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方永智只觉得有些累,他想睡觉。
“我们离雅库茨克还剩下不到二十公里了。”
伊万说得很慢,也很柔和,仿佛在说,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大家就各奔东西了。话里带着诸多不舍。
方永智实在太困了,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天好黑啊,伸手不见五指。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雾,车灯最多照到前面两三米远。伊万的车子现在沿着勒拿河岸行驶,可是根本看不清河在路的左边还是右边。突然,一股湿漉漉的东西涌进车厢里。
水,水,水从哪儿来的?
“唉,朋友,别睡了。我们不会是开到河里了吧?”
冰裂开了,水从侧面涌进车里,毫无动静和征兆,黑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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