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洲,除了唐山大地震,那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心洲聚精会神,期待着方永智下面的话。
“那年我们敬爱的伟大领袖**去世了。消息传来,我和同学抱头痛哭,后来,全校学生在操场上集合,大家抱在一起痛哭,那哭声之大能传到北京。”
方永智和江心洲再一次走下站台,来到铁轨上。俩人迎着朝阳继续向东走去。
“心洲,你知道,这条铁轨最终会通向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我的母校,我的高中母校。”
“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因为家里太贫困,我就去了县体校,后来,在体校没有大的发展,又重新回乡读书。上到高中一年级时,县里突然招收一个快班,我和几个同学去参加了考试,结果都被选中了。于是,我们离开老家,来到县一中。”
“这是个什么样的快班?”
“县一中从全县招收了五十四名学生,都是各地拔尖的学生。到了学校,我才知道这是高一一班。”
“这个班一定很厉害吧?”
“是啊,以前在乡里时还觉得自己学习挺不错的,可是进了学校才发现自己不再是尖子生了。班里高手如林,有一阶段,我特别迷茫,甚至想一度退学重新回到乡里。”
“人缺乏自信时都会这样。上高中时我们文理分班,我特别想去文科班,但我爸死活不允许,硬逼着我学理,结果到了理科班,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到最后我一点自信都没有,开始厌学,和你差不多。”
一想到自己喜欢的诗歌,江心洲总会耿耿于怀。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脱离了兴趣只能叫活着,而不是生活,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为自己的兴趣爱好而生活呢,多数人都是为了活着而选择自己的职业,只为讨一口饭吃。
“我比你要幸运一些,我最终还是留在了高一一班,坚持到高考,最终考上了本科。”
方永智对自己当年的坚持感到欣慰,幸好当时没有放弃。
“心洲,你知道我们上高中时住的什么寝室吗?”
“平房?”
“我们住的是简易棚。地震后房子都倒了,也来不及修建。学校就用红砖砌墙,房顶上支几根檩木,上面铺上油毡纸就万事大吉了。到了夏天,热得要死,到了冬天冷得要死。在我们这儿,冬天最低可到零下十一二度,屋子里没暖气,只有一铺火炕,用炉子给火炕加热,可是,我们晚上还要上晚自习,根本没时间生炉子,也没有时间照看炉子,所以,两年的高中生活都是在没有供暖的情况下挺过来的,晚上冷了,就用被子把头捂起来。”
“南方,冬天零下几度都受不了,你这儿零下十多度没有供暖肯定冷。”
“在县一中的每个冬天我的手都长满了疮,真疼啊。”
那时的寒冷仿佛又钻进方永智的心里。
“不过,痛苦总是和欢乐结伴而行。高考后我们四个人同时被大学录取了。那天,我们到学校填写高考志愿,下午从学校出来,我们没有选择坐火车或者汽车,而是步行回家。我们就是沿着这条铁轨从县城一直走到这个小站的。”
“你们走了多久?”
“从学校到这儿差不多有三十公里,我们走了五六个小时。从天黑走到晚上近十点钟。同学的父亲赶着马车到车站来接我们,然后我们去了同学家。他父亲准备了酒菜,我们五个人一起痛饮到天明。每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方永智回忆着自己的小学、初中和高中时代。这里曾带给他数不尽的美好记忆,记录着从一个穷小子一步步向上攀登的每一道阶梯。如今,重回故里,他如何不百感交集呢。家乡,故乡情,一切都会留在他的心中。
一会儿该吃早饭了,俩人开始往回返。方家村开始升起了袅袅炊烟。方永智看到炊烟就有说不出的激动。他仿佛看到母亲跪在灶膛前,拉着风匣,在给他做着早餐。
他想到了上大学的四年,每次暑假回来,妈妈都让他住外面临时搭的木棚,担心余震会伤到他。妈妈给方永智做他最喜欢的鸡蛋炒韭菜,院子里有一畦韭菜,母亲总是等着方永智放假后再割。
方永智更忘不了他每次回学校的情景。到了八月末,方永智踏上返校的行程。方永智和二哥三哥走到前面,母亲都会远远地跟在后面。她老人家裹着一双小脚,走得慢,但是每次她都会跟在后面。母亲的白发在风中飘荡,方永智踏上火车的那一刻,看到远处的母亲便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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