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居民楼三层处。
注意到那两人落荒而逃,王语也就放下了心。
他站在阳台上,偏过头去,用喙啄了啄自己翅膀侧面黑色的羽毛。
这一动作表面上是在梳理羽翼,实际上是王语正在把刚刚嘴上因为推花盆粘上的泥土给蹭掉。
可是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刚刚将注意力从楼下的对峙中移开的王语,突然吓了一跳。
因为他注意到,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竟然静静地坐着一个女孩!
阳台并不十分宽敞,但是王语在飞上来的时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花盆上,而那个女孩就拿着一本书,坐在阳台角落的一个靠椅上,也不出声、也不动作。
直到王语把花盆成功推下楼去,开始关注周围的情况的时候,王语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全部行为,完全被财产所有人给目击了!
“我超,鬼啊!”
王语几乎都要被吓得蹦起来了,他连忙半转过身来盯着那个女孩。
这时候王语才注意到,这个女孩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面孔清秀,穿着时下流行的居家服。
她所坐的靠椅旁边的阳台护栏上,还靠着一对木质拐杖。
王语的目光在拐杖上流连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并不是不想阻止王语推花盆,而是根本来不及阻止,所以干脆就不动了。
“……”
王语咂了咂嘴,有一种小偷小摸被主人当场抓获的尴尬感。
不过他也不是一般鸟。
抱着自己这是在紧急避险的念头,王语不露丝毫怯意,注意到那个坐在躺椅上的女孩在盯着自己的同时,他也将头侧过一边,与女孩对视。
一人一鸟对视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女孩先绷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好(hello)?”
王语眨眨眼,立刻注意到她说的是英语,而不是他已经听习惯了的“ciao”。
随即,女孩用一种有些埋怨的语气对王语说:
“随随便便就把我刚种下去的花苗给推下楼了,连道歉都没有吗?”
看起来女孩并没有太在意王语把花盆推下去的这个行为本身,而是好奇于出现在自家阳台上的这只乌鸦为什么会推花盆。
王语:“……”
他心虚地将视线转向一旁,透过阳台门,看到屋内的一切简约整齐、井井有条。
随后他忽然明白了:
“有钱的外国人啊。”
这个年纪,能在上午就悠闲地在躺在自家阳台上看书的,在如今的年代不可能是一般人。
切利尼娜的弟弟洛伦泽蒂,黑手党大佬的儿子,现在都得在学校里跟同学一起念书呢!
至于为什么王语判断女孩是外国人而不是英裔,是因为这附近本来就有很多外国人的房产,那些到那不勒斯来的生意人在附近开了贸易公司,为了互助和对抗黑手党又结成商会和行会,北边还有美国人投资的公园和教堂。
“不过如果她是美国人或者英国人的话,他父母为啥要带着个走路不方便的拖油瓶漂洋过海呢?”
王语有点想不明白,心中又有些好奇。
成为乌鸦之后,他的好奇心增长了许多,大概是除了吃睡之外的其他**被减弱了吧。
不过,正当站在阳台上的王语想要走近看看女孩正在看的书自己能不能看得懂的时候,下方传来一声呼唤:
“——查拉图!”
王语:“啧。”
王语往下看了一眼,注意到卢多维科正用那种殷切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到回去之后有切利尼娜承诺的牛排,王语好奇探究的心情就淡了一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孩,记住了这个楼层,打算之后回家问切利尼娜要点钱,然后趁人不在家的时候,叼过来赔偿今天被自己打碎的两个花盆。
随后,王语展开翅膀,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
阳台上,棕发的女孩看着王语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小声重复了一遍刚才听到的名字:
“……查拉图?”
好聪明的乌鸦。
呼。
女孩微微笑了起来,轻轻吐了一口气,重新将视线转回书本上。
她实际上并不关心花盆,老爸最近实在是太忙,而她又哪里也去不了,即使只是一点点的改变与惊喜,也让她本来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
回家的路上,王语发现坐在驾驶位上的卢多维科几次欲言又止。
本来王语还以为卢多维科会像刚刚出来的时候那样和自己拌拌嘴,吐槽一下乌鸦实在太过自由自在惫懒随意。
但是卢多维科只是时不时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王语一眼,随后又转过头去,默默开车。
这咋回事啊?
这反而让王语有点不太习惯了,他的日常起居被切利尼娜交给卢多维科的这些天以来,王语是觉得这小伙子挺抗造的,虽然经常嘴上不留情,但是干活可是相当勤快。
而且被骂这种事吧,作为乌鸦是不可不尝的一环,就好像玩二游不玩原神,后面忘了。
所以,王语自认为他还是要关注一下卢多维科的心理健康,免得让他撂挑子不干了。
“莫非是刚才的情况太危险,给卢多维科吓傻了?”
王语思忖着,毕竟卢多维科是第一次出这种任务,以前也没和其他黑手党有过冲突,害怕了也很正常。
等到车在切利尼娜的宅子面前停下来(卢多维科出任务是借的切利尼娜的车),王语便趁这位棕发小青年将要下车的时候,拍拍翅膀跳到他的大腿上,随后用翅膀拍了拍他的手臂,略作安慰。
“哥们,今后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呢,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像这种只是跟踪的真没必要怕。”
卢多维科:“?”
卢多维科下车的动作停住,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跑到自己腿上,用翅膀扇他巴掌的王语,嘴角动了动。
这是在干什么?
卢多维科现在的心情确实有点复杂,主要是他在复盘刚才的经过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更加之前他走过街角的时候,正是有一个花盆掉在了地上,才让他记住了那两个人的脸,进而才能在路口发觉自己被跟踪。
卢多维科现在一方面有点后怕,另一方面,自己被一只乌鸦救了的魔幻感和对查拉图那种非常不靠谱的第一印象又混杂在一起,让他脑海里一团乱麻。
他曾经就是街面上一个人见人憎的扒手,心中非常想要获得尊敬、获得像黑手党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那样的地位,可是真到机会来到自己面前,虽然兴奋,虽然想要努力,但是到头来心中还是不够踏实的。
发现有两个人拿着武器跟踪自己的时候,卢多维科可以在脑海里想到的所有机灵的主意全部消失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掏枪。
如果不是这只他一直在心里吐槽的累赘宠物,他现在可能已经被下手、或者在本不应该触发的枪战中倒下了!
他知道查拉图很聪明,但是没想到它这么聪明!
可是,莫非他要向一只乌鸦道谢?
查拉图是怎么发现的呢?
难道它一直飞在空中跟着我,然后注意到了有两个人在跟踪,才想办法推倒花盆让我警觉的?
这时候,王语见卢多维科不为所动,又用翅膀拍了拍卢多维科的手臂:
“兄弟,想开点吧。”
这下子,坐在驾驶位上的卢多维科脸抽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王语是什么意思了:
“他妈的,你一只乌鸦,你安慰我?!”
“给我下车!”
卢多维科恼羞成怒,揪住王语的翅膀根,强行把他拎下车。
作为一个准备挤入伦戴尔家族核心圈的黑手党成员,卢多维科感觉自己把脸都丢尽了!
一个黑手党人,被一只乌鸦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