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月亮白白的。
冷冷地普照着从嘉靖二十一年来就已经没有皇上居住的这九千余间宫室的每个屋顶。
魏国公、死尸倒在地上,没有瞑目,翻白的眼睛,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笑意,正瞅着京师三国公。
这狗日的,太吓人了。
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忍不住齐齐地打了个寒颤,避开了死人的目光。
两个在外就封的国公府,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他们仨虽然个个冠冕堂皇站在干岸上,但是,也不干净啊。
国公府坐落在大兴、宛平,是京城的附廓,两地百姓早就对他们怨声载道,明里暗里骂了一百多年,如果把这些事情全翻出来,下场比魏、黔国公好不到哪去。
大明朝五位国公,皇上赐死了两位,接下来,皇上要干的,就是铲除整个勋贵阶层了。
明悟涌上心头,跪在那里的三国公,略微有些不甘。
可是,活着的他们仨,连死去的两个都不如,魏国公手握着南京守备衙门,皇上降伏魏国公府,动用了数千锦衣卫和孝陵卫。
黔国公府更是手握着大明朝半个西南的兵权,等皇上去降伏时,圣旨、大军恐怕要都到才行。
也得亏是黔国公进了京,不然大明朝西南大乱都有可能。
有军权、兵权的国公都落到这样结局,那只顶着武勋之首名头的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回天乏术!
英国公张溶叹了口气,与其被皇上问责,不如主动开口,给君臣之间留个体面,“臣启圣上,英国公府世受皇恩,万民供奉,始终深感惭愧,愿于今日今时,辞去英国公爵位,交还成祖文皇帝所赐世券,望圣上恩准!”
人或许就这样。
在看不惯的时候,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这人突然开口提出主动离开,就又想起过往地种种好。
朱厚熜望着这识趣地的人儿,想了想道:“你张氏一门,自成祖爷靖难,就对我朱家效忠侍奉,初代英国公又在土木堡中阵亡,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休戚与共,不容易!”
从河间王张玉,到初代英国公张辅,再到二代、三代英国公,于国而言,属有大功在。
虽说到张溶这,军政事务都差些火候,有失祖宗颜面,但在勋贵中,勉强还能看的过眼。
“你说吧,在你的后辈当中,有谁能堪大用?”
三国公一愣。
染血的大棒子,皇上给他们仨演示了,这会儿,魏国公、黔国公的血还没凉。
本以为要一无所有,黯然离开大明朝官场,皇上忽降下甜枣,英国公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张元功。”
英国公揩了揩眼角的泪,感激涕零道:“臣之嫡子张元功,坚忍敏达,勉堪大用。”
“既然如此,那就让元功出来当值吧。”
朱厚熜点点头,道:“让他出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怎么样?”
五城兵马司。
无论京城、南京城,还是中都凤阳城,城都分为东、西、南、北、中,合称之为“五城”。
设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四人,吏目一人。
全权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虽品秩不高,仅是正六品,但却是位小权大的官职,是皇帝的绝对亲信。
“臣代列祖列宗,叩谢皇上圣恩!”
张溶叩首道。
眼见英国公府华丽退场,定国公、成国公知道不能再等了,复刻道:“臣启圣上,定国公府(成国公府)世受皇恩,万民供奉,始终深感惭愧,愿于今日今时,辞去英国公爵位,交还成祖文皇帝所赐世券,望圣上恩准!”
国公,可能不聪明,但也能看出眉眼高低,在大是大非面前,有样学样的本事还算不错。
两个太祖高皇帝所封的国公被赐死,三个成祖文皇帝所封的国公也知道激流勇退。
这定国公府、成国公府,代代为大明朝效力,同样没有出过大的差错,愿意辞爵交还世券,朱厚熜也不愿意再去为难,“说吧,你们的后辈中,有谁能出来当值的?”
“徐文壁!”
“朱时泰!”
徐延德、朱希忠,先后报出了嫡子、长子的名字。
有了魏国公的教训,在立嫡立庶、立长立幼上,都心有戚戚然。
“文璧,就去宗人府,当个府丞,时泰,就去光禄寺,当个少卿,怎么样?”朱厚熜沉吟道。
位小权大的职位,本就一个萝卜一个坑,给张家一个,属于千金买马骨。
在到徐文壁、朱时泰的时候,就反过来了,位高而权小。
宗人府掌管皇族属籍,纂修“玉牒”,议叙或议处皇族官员,审理皇族之间的争讼。
为了显示皇族的尊贵,宗人府位居内阁六部之上。
宗人府府丞,秩正三品,但其权责多与皇族有关,鲜能为人臣所决定。
即便皇族真发生了什么事,往往都是由皇帝金口玉言所决定。
是个混日子的好地方。
光禄寺少卿也一样。
主要负责掌管祭享、筵宴、宫廷膳羞之事,包括祭拜、盟会、重要仪式、接待使臣时的宴会筵席等事务。
位秩正四品,也许会在重大、特殊节日忙碌一些,但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出什么差错,能太太平平当一辈子官。
“臣叩谢皇上圣恩!”
徐延德、朱希忠满意答道。
和在大殿里死去的人相比,两座国公府的人能平稳落地,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还为儿子捞了个太平官位,知足了。
皇上的甜枣,真甜啊。
但给马儿吃了草,不让马儿干活是不可能的,朱厚熜沉着声音,“其他侯爵、伯爵那里?”
“皇上,就交给我吧。”
张溶立刻接过重担,恭声道:“我会亲自走一趟众勋府上,相信武勋们能体会皇上、朝廷的难处,主动辞去爵位,交还世券。”
“南云的黔国公府?”
“皇上,就由我们亲自走一趟南云之地吧。”徐延德、朱希忠对视了一眼,接过了送黔国公最后一程的重任。
与国同休,再不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