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东方祝在太上皇身边耳语了几句,刘招孙听了,大惊失色,连忙放下手中还没看完的奏章,走出大正宫,拽步朝慈宁宫而去。
大总管一招手,身后跟上来两名御医,紧跟在太上皇身后,如同尾巴似得出了大正宫。
“不是让宫女给太后喂食吗?为何会这样?”
“回万岁爷,御医瞧过了,说并无大碍,不过需要调养些时日。”
东方祝气喘吁吁跟在太上皇身后,边走便焦急解释说。
“陛下,要不要把慈宁宫几个宫女?”东方公公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刘招孙忽然站住,神色阴冷的扫过东方祝的脸。
“你想朕重蹈前明嘉靖皇帝旧事,此事根源在外戚势力蔓延,杀几个宫女有什么用,只会招徕祸端!”
东方祝连称不敢。
“大齐并不太平,南北多警,暗流涌动,很多人都指望着朕早点去死,东方祝,你不要和这些人一样。”
东方祝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脑袋砸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脑门很快变得血肉模糊。
“起来!朕若是怀疑你,你早就死了!”
刘招孙没空照顾这太监心中感受,继续大步流星朝慈宁宫走去。
此时慈宁宫外已站满了宫女,远远望见太上皇等人过来,一群少女们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各人都是胆战心惊,不敢抬头。
“太后现在如何了?”
刘招孙大声吼道。
“太后怎样了?!”
几个管事儿宫女跪着痛哭哀嚎,口中含糊不清,太上皇一把推开众人,撞开宫门,径直朝太后寝殿走去。
慈圣太后金虞姬静静躺在床榻上,帘帷前面站着几个须发皆白的御医。
刘招孙撩开帘幕,一名御医急忙跪倒,要向武定皇帝行礼。
“说,这是怎么回事?朕两日不来慈宁宫,为何变成这样!”太上皇说着,一把御医拎起来,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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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金虞姬刚开始绝食时,刘招孙并不十分在意,太上皇认为这只是太后在耍性子,以绝食威胁自己,让他收回成命,饶国舅金大久不死。
虽然刘招孙还不知道金大久已经在均州扯旗造反,不过仅凭他压榨百姓,欺瞒朝廷,贪墨巨大这几条罪名,也足以将其处死。
自从王恭厂大爆炸后,穿越者性格大变,俨然杀神附体,杀人起来毫不手软,只要杀人有意义,他便会立即马上安排这人上路。
对别人是这样,对金大久更是这样,刘招孙已经被人背叛过,他不想在被人背叛。
所以,对金虞姬的绝食,他并不十分在意,甚至有些蔑视。直到昨日听御医说太后昏迷,太上皇这才慌了神,责令慈宁宫宫女们必须让太后进膳。
如今,慈圣太后昏迷不醒。
太上皇站在床榻前,望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女人,脸上阴晴不定。
责备与愤怒涌上武定皇帝心头,他久久不语。
“太后,是中毒还是因为饥饿导致昏迷?”
吴又可的一位徒弟硬着头皮上前,向太上皇回话。
他先是摇了摇头,表示太后的昏迷与毒药无关,否定了刺客刺杀的可能。
“肺气不宣,肝风内动,是以昏厥,不过并无大碍,调养数日便好,陛下勿忧。”
刘招孙听了,心头悬着的巨石这才落地,以往和金虞姬一同经历的各种画面浮现眼前。
他背对众人,轻轻挥了挥手。
东方祝心领神会,立即低声命令众人全部退下,跪在帷帐周围的宫女们犹豫不决,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大总管快步上前,对那几个惶恐不安的宫女低声骂道:“太上皇赦免你们死罪,还不快滚!”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陈圆圆,见此情形,知道今天不能再看热闹了,尽管很不情愿,她现在也只得暂时退下,临走之时,美人烟视媚行,向武定皇帝行了一礼。
太上皇没有理她。
等乌泱泱一屋子人全都退了下去,东方祝走在最后,一脸恭顺,轻轻合上了宫门。
“都走了。”
刘招孙自言自语。
寝殿之上,灯火灼灼,笼罩着巨大拔步床,慈圣太后静静躺在大床上,明亮的鲸油灯照亮金虞姬苍白的脸,太上皇搬来张小马扎,坐在太后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不知坐了多久,开始自言自语。
“夫人,你的哥哥金大久,他在均州干的那些事情,死十次都不够,他把半个湖广都掏空了,你知道吗?他还和弘光朝廷有联系。大齐与明国决战在所难免,会盟只是障眼法,所以,你哥哥必须死。你知道他的党羽有多厉害吗?这次,你昏迷不醒,这群人就开始逼宫了,他们要我退位,让刘堪亲政。”
刘招孙红着眼睛,轻轻抚摸着金虞姬苍白的手,继续道:“他们不死,我们就要死,堪儿就要死,大齐也要死,朕已经被大齐这座战车绑定,无法脱身,只能和它同生同灭,虞姬,不要怪朕狠心。我在这个位置上,早已厌倦,如果可以,我可以带你去澳洲,去台湾,或者去任何一个没有人烟的小岛上,就我们两个,渡过余生,打打杀杀十几年了,从没有几天安稳日子,不止是天下百姓累,我也累了。”
武定皇帝眼圈微红,说得久了,渐渐开始变得语无伦次,他又开始给金虞姬聊起当年浑河血战后,第一次见到金大久的情形,那时满桂还活着,从蓟镇赶到沈阳增援。
“国舅聊起朝鲜形势,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以后朝鲜必定支持开原,那晚你还在昏迷,我记得自己就喝了三杯酒,便匆匆离席,也是这样,在你身边和你说话。”
“那时候,所有人劲儿都往一处使,没有猜忌,一往无前,多好啊。”
“对了,你知道吗?那个宋应星,就是之前朕特赦的那个宋应星,也被牵扯进去了,不过现在朕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主谋,总之朕派往均州的那波人,除了朱由校和几个文官是干净的,其他人都被牵扯进来,说来真是好笑,前明皇帝对大齐倒是最最忠诚。”
刘招孙坐在小马扎上不停说话,直到他们头顶墙壁上的那两盏鲸油灯渐渐暗淡,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周围完全黯淡下来。
金虞姬轻轻睁开眼睛。
太上皇推开宫门,一墙之外的大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东方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已是黎明时分。
“夫君,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杀了他,他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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