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辽镇夜不收从东门动身,穿过开原城,十万火急往城北疾奔。
城北瓮城之中,六千战兵半蹲在地上,进行最后的休整。
这是一支刘招孙引以为傲的作战力量。
六千战兵或持长枪、或持铁质狼铣,或持刀盾,很多人佩戴有火铳,皆为戚家军装备。
他们身穿红色鸳鸯战袄,军容严整,从城头望去,宛若红色海洋,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出城门,将对面镶蓝旗大阵淹没。
三百精锐家丁在城头来回游弋,监视城内外风吹草动,他们白甲长兵,甲叶在阳光下微微泛光,如一条银色河流。
更远处,气势如虹的白杆兵,正在追杀建奴死兵,那些死兵伤亡过半,幸存的人仓皇逃回镶蓝旗大营。
身穿黑色锁子甲的夜不收飞速穿过各个军阵,他身上棉甲的漆黑色与周围浙兵的红色、家丁的白色形成强烈色彩对比,让人晕眩。
当他快速经过战兵,家丁聚集之处时,如黑色颜料泼洒到红白颜料中,立即引起周围士兵小规模骚动。
军中不得随意阻拦塘马,亦不能阻挡夜不收。
辽镇夜不收从东门,一路畅行,抵达北门瓮城脚下。
他来不及喘息,便拾阶而上,蹬蹬爬上城头。
见参将大人正在城头踱步,便快步奔去,距离十多步时,被两名家丁拦住。
家丁左右站立,两把锋利苗刀抵在这名辽镇夜不收身上,大声呵斥:
“站住!”
刘招孙挥手让家丁退下,手指按向刀鞘,望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夜不收,预感有大事发生。
夜不收大口喘气,单膝跪地,草草向刘招孙叩拜,急道:
“大人,奴贼攻陷东门,贺总兵殉国,辽兵仍在苦战!”
刘招孙飞速扫视周围各人一眼,呆了一会儿,上前扶起夜不收,急道:
“贺总兵如何战死的?”
辽镇夜不收抬起头,脸上一道箭伤,眼睛微微发红。
“总兵大人出城追杀包衣,被正白旗巴牙剌埋伏,战至力竭·····”
刘招孙脑子忽然嗡一声,只觉万斤巨石压在他身上,东门失守,开原很快便将全部沦陷。
原本历史上,贪杯的贺总兵,最后是在沈阳战死,今天他没有喝酒,却还是战死,或许马革裹尸才是英雄的宿命。
“给本官披甲!拿刀来!”
在家丁帮助下,刘招孙穿好锁子甲,接过重刀,领着一群家丁走向瓮城,走了几步,对那名夜不收道:
“你叫什么名字?”
夜不收愣了一下,回道:
“回大人,小人名叫李昱辰,宽甸人,贺总兵麾下夜不收!”
刘招孙上前拍拍夜不收肩膀,这夜不收最多十五六岁,生得身材高大,臂膀有力,将来或许有大用处。
“李昱辰,可敢与本官去东门杀鞑子!为贺总兵报仇!”
李昱辰眼中阴霾一扫而光,重新焕发少年人的神色,斩钉截铁道:
“如何不敢!愿随参将大人杀敌!”
刘招孙满意点点头,率领众坚定走下城头。
瓮城之中,等待多时的浙兵见主帅前来,纷纷站起示意。
刘招孙走到将台之上,召集各营把总来到近前,大声道:
“建奴攻破东门,辽镇伤亡惨重,皇明兴废,国朝安危,在此一役!你们在开原分的土地,能不能保住,你们以后能不能留在辽东,就看今日了!留下十营援助白杆兵,其余人,都随本官去东门阻敌!!”
监军乔一琦连忙道:
“刘招孙,你去了东门,北门谁来指挥?”
刘招孙环顾四周,发现手上却无可用之人,便对乔一琦道:
“乔公子,北门便由你和秦将军指挥!你只要坐镇此处,不动如山即可!”
乔一琦冷冷发笑,去他·娘的不动如山,他才不要不动如山,上次说不动如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刘招孙,你带走三千人马,只给本官留三千人,如何守得住北门?”
刘招孙上前拍拍监军大人肩膀,安慰他道:
“给大人留下的,都是南兵精华,三千精兵足矣!前面白杆兵势如破竹,镶蓝旗今日必将又是一场惨败,大人只要在此不动如山便好!”
乔一琦现在听到不动如山四个字心里就发毛。
不过仔细想来,眼下这开原城中,康应乾被囚禁,杨镐贬为庶民,马总兵是个甩手掌柜,其他各人都有自己事情,关键时刻,只能他自己上了。
“那就由本官镇守北门,本官先说好,本官可不会什么不动如山·····”
“各营把总,让士兵组成鸳鸯阵,十三人一组,跑步前进,援助东门!”
监军大人还没说完,便被刘招孙打断。
戚家军鸳鸯阵编制适合这种城市巷战,眼前这支混合多地战兵的新军,经过半个多月严酷训练,隐隐已有强军之态,是时候让他们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了。
各营把总、旗队长很快聚拢起战兵,蓄势已久的战兵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排成了两百多个鸳鸯阵,狼铣手、长枪手、长牌手、圆盾手、火铳手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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