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和婢女们在安鹤宫中不断进进出出,直到最后,大殿上只剩朴从命一人,远处钹锣号鼓声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听见齐军长枪兵前进的竹哨声。
朴从命参与过崇祯二年明军东征倭国时的一系列战役,从登陆对马岛到征服九州,他都亲临前线。所以他对齐军作战章法颇为了解,如果不是当初背叛金应河,选择投靠李舜义,他现在至少也是十大兵团中的一员副将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臣宁死也不会落入刘贼手中!”
朴从命拔出宝剑,面朝南方,三叩九拜,摘下山羊帽,披头散发道:
“大王,臣愧对王恩,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只有来生再报了!”
说罢他举起长剑,便要自刎。
这时,刚被朴从命挥退出去的那个受伤家丁头目,此刻轻轻推开虚掩的宫门,环顾四周,见空旷的大殿上空无一人,又瞅了瞅正在吟诗作赋的朴御史,暗暗合上门,低声对朴老爷道:
“老爷,七星门已被刘贼攻下,其余各门怕是也保不住了,安鹤宫上下,人都跑光了,咱们也走吧”
朴从命一言不发,茫然的点点头,旋即猛地抡起宝剑,朝脖子抹去,家丁头子一把夺过利刃,大声道:
“老爷!万万不可!南边城门还在咱们手里,守门的姜虞候和小人是同乡,我们现在南下,还可以去仁川,去汉城,跟着大王一起去江华岛,便如唐代高句丽王高藏,宋代武人崔瑀,只要退守江华岛,刘贼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撤去,小人已经找好马车,收拢起五十家丁,护送老爷·····”
“啊!”
朴从命惨叫一声,双目死死盯着眼前反锁的大门,剧烈的痛疼让他全身痉挛,像一条扭曲的大蛇,低头只见一把匕首没入腹部,只留刀柄还在外面。
“宋仲鸭,你·····”
家丁头子将匕首在老爷腰间一阵搅动,用铁臂手捂住老爷嘴巴,和颜悦色道:
“老爷,你也看见了,齐军马上就要屠城了,刘招孙那禽兽,连他心腹都不放过,何况是你我?小的实在没别的法子,只能借你脑袋一用,如此才能保全家人性命,那姓李的蓑衣卫可是说了,斩获主将首级投降的,不仅免死,还能封官赏银,思密达们早就不想打了,你早点让大家撤到江华岛,多好啊,非要留下来和刘招孙死磕。你自己要死,不让百姓逃走,逼着他们登城作战,逼着全城人和你一块死,可是小的不想死啊·····”
这位名叫宋仲鸭的家丁还在喋喋不休,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攥紧匕首的手不停抖动,身子跟随朴从命一起,有规则的摇摆,像是在打摆子。
朴从命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身边最亲近的家丁谋害,被当做投名状送给刘招孙。
家丁见老爷不说话,这才松开铁臂手,只听弥留之际的朴从命断断续续道:
“老···老夫为朝鲜死战,有什么错,你们这群蠢人···”
宋仲鸭立即重新捂住老爷的嘴巴,一边搅动匕首,一边解释道:
“老爷,您放心,我宋仲鸭不是背信弃义的人,老爷平日待我不薄,今天给你一个痛快的,绝不让你死得难过。”
说罢,他将铁臂手用力一转,咔嚓声响,把脖子扭断·····
安鹤宫大门缓缓打开,满身是血的宋仲鸭跟着李自成走出王宫,来到宫外一条还在顽抗的街垒前,李自成将一颗人头高高抛起,那家丁大声喊道:
“都御史已死,投降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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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破了吧?”
七星门城北三里,齐军中军大帐。
武定皇帝召集文武大臣,商议破城之后事宜。
裴大虎刚从七星门那边过来,连忙回禀道:
“陛下,半个时辰前,第一兵团已攻占七星门,东门也破了,后续人马正在陆续进城,按照陛下的命令,留着南门让朝鲜人逃窜。”
刘招孙满意的点点头,一切都和自己料想差不多,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往前推进。
“南路军和东路军战况如何?”
武定皇帝将目光投向刘兴祚,这位情报大佬立即取出两份刚从前线传回的塘报,亲手交给太上皇。
太上皇接过塘报看了,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好啊,好!李倧北上增援的兵马,原定二十二万大军,现在只到了八万人,一半被吴阿衡挡在了黄州,另一半被邓长雄挡在了铁原,邓长雄不过五六千战兵,却在塘报里说,“朝鲜兵不但不投降,还试图反击第二兵团”,他询问朕,击败对手后,是否乘机南下,一举破了汉城。”
大帐之中传来一片啧啧称奇之声,众人赞叹不已,须知像这样千里潜行,在高强度行军之后,突然发起进攻并迅速击败敌人,也只有像第二兵团这样的精锐才能完成。
“第六兵团从釜山打到丰川,把李倧吓得半死,朕就不恐吓朝鲜国王了,暂且留他一条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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