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凑压低声音道:“陛下,奴婢刚去麟趾宫,好说歹说,求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人请来。”
没想到慈圣太后对自己竟如此排斥,算起来一年多没和金虞姬好好说说话了。
权力的争斗,时势的变迁,让这对相濡以沫的夫妻,渐渐变是陌生人。
“下去,在殿外候着,没朕的命令,不得进来。”
东方祝连忙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宫中,只剩下武定皇帝和两位太后。
杨青儿伸手要去搀扶金虞姬,被慈圣太后一把甩开。
淡黄色的灯火下,映出美人不同的神采。
杨青儿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一颦一笑,秀美无伦;金虞姬面无表情,华丽的妆容下是纷纷扰扰的悲伤,亮眸清澈如水,武定皇帝一眼便能从她眼中捕捉到忧伤的气息。
刘招孙让两人在太师椅旁坐定。
沉默许久,太上皇先打破尴尬。
“辽东的事情,已经了结,最迟十一月,朕将发兵入关,平定天下,太后可否愿同行?”
金虞姬面若冰霜,一言不发。
杨青儿询问太上皇大军粮草调度问题,是否已经准备妥帖。
“渤海被朕控制,运粮便利,不足的粮草,便就粮于敌,关内的土豪劣绅,比辽东多多了。”
穿越者说起就粮于敌时,语气平静的像在罗列他晚膳的菜单。
杨青儿去年秋天便跟随太上皇,从临清到东都,最后回到辽东,对刘招孙所为,多少有些理解。
“大军开拔之日,可赦免一批官吏,官复原职。”
见金虞姬还是一言不发,刘招孙忐忑不安道:
“朕知你在沈阳过得艰难,朕知你这些时日,一个人受了委屈····”
边说边上前两步,金虞姬身子往后一闪,轻轻躲开:
“陛下身边这么多美人相伴,也不缺臣妾一人;沈阳官吏,能叫得上名字的,都被抓去,关在诏狱中严刑拷打,连康应乾乔一琦都不能幸免,臣妾还是离陛下远一点,免得被当成叛逆,死的不明不白。”
杨青儿正要替太上皇说话,刘招孙扬起手臂,阻止了她。
“太后所言甚是,朕这一年多来,屠戮官吏士绅不下万人,严刑峻法,动辄杀戮,宁可错杀千人,不使一人漏网,朕杀伐之盛,可说是千万第一暴君。”
金虞姬抬头望武定皇帝一眼,看到他脸颊上残留的两道刀疤,在来的路上,她听杨青儿说过,那是夫君在临清作战时留下的伤痕。
“今明两年,朕将收复朝鲜,统一南明,三年之后,对安南发兵,之后是倭国,这次的征服,将是真正的占领,而非像从前那样蜻蜓点水,留下各种后患。”
趁着金虞姬分神之际,刘招孙轻轻搂住慈圣太后,手法仍是那样的娴熟单纯。
“大齐的疆域,将空前辽阔,凡日光所照,皆为大齐国土。朕的帝国,将远远超越蒙元,抵达欧洲,管理大国,和管理开又有不同原。以往的思路要变,首先,只能有一个皇帝,一个中心,那就是朕,否则,将生灵涂炭。”
刘招孙放开金虞姬,她却没有离开,只是听夫君说下去。
“康应乾也好,乔一琦也罢,都不能威胁到皇权,否则,就会出乱子,就会死更多的人,就像去年在京师那样。”
自从王恭厂大爆炸后,穿越者性情大变,难得像今天这样的激动,此刻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代,努力要在恋人面前表现自己。
金虞姬忽然如梦初醒,打断道:
“康监军他们一心为大齐,辽东将官与奴贼血战,死难者数以万计,沈阳军民何曾有负大齐皇帝,皇帝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动辄屠戮,连康监军都不放过,这就是你所谓的大道?”
金虞姬语气越发恳切。
“夫君,我已经不认识你了,这些天,看着你天天杀人,越发觉得陌生。你,你还记得你的初心吗?你还记得,在浑河河畔,那颗大松树下,你说过的话。”
“记得,我都记得。”
短短八年时间,他已从那个爱惜羽毛、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热血少年,蜕变成杀人屠城十恶不赦的千古暴君。
“这都是朕不得已而为之,对康应乾他们也是一样。”
穿越者还在为自己解释,虽然这解释在金虞姬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不得已?不得已就要杀康监军?他年近七旬,坚守八月,力挽狂澜,如今淡薄名利,早已不是从前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为坚守城池,他连独子都不管不顾,如此这般,一心辅佐大齐,你又如何忍心对他下手?!还有乔监军,当年在开原时,对你提携甚多,借你了八千两银子·····这些,你都忘了?”
杨青儿见状,连忙上前劝说:
“金姐姐,夫君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闪开,”
“道理?你也配说道理?”
金虞姬一把推开杨青儿,指着杨青儿骂道:“你和你父亲杨镐一样,草菅人命,夫君变成这样,和你脱不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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