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儿环顾四周,很快发现松树后面还藏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洞口覆盖着茅草枝叶,茅草上淅淅沥沥洒满了血迹,还有些黑熊毛发。那头凶残恐怖的棕熊,不知是什么原因,闯入了虎穴,估计是威胁到小虎崽的安全,母虎才奋不顾身和它搏命。
“熊虎不分上下,遇到一起,也不会搏命。”
阿勒萨从虎爪缝隙抠出一块皮毛,明显是棕熊留下的。
江流儿脱下外面的棉甲,来到洞口:
“熊遇到更可怕的东西,所以才慌不择路,误入虎穴。”
“你要干什么?”
江流儿不顾女真猎人劝阻,胡彪胡彪钻进坑洞。
他在坑里摸摸索索,脚下地面都是动物骸骨,他摸了一会儿,没发现人骨,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窝里还有两只小老虎,不过都已死去,江流儿打开火折子,看见它们身上都留有触目惊心的口子,是巨熊的杰作。
江流儿爬回地面,对两个同伴道:
“里面很深,罗刹鬼找不到。”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和两人交换了眼神,老钱和阿勒萨都没意见。
说干就干,三人过去把队友尸体扛过来,用绳子拖着,小心翼翼吊入虎穴。
江流儿用树叶盖在死人身上,然后爬上去,三人一起用力,将那头血肉模糊的母虎推进了洞穴,然后开始朝洞中填土。洞口被用土石压实,上面铺了层松叶。
做完这些,江流儿累的气喘吁吁,老钱累得快要不行,脸色惨白,额头汗水哗啦啦往前淌。
江流儿给他递去椰瓢,生怕这身虚弱的队友第三个死去。
只有阿勒萨还在忙碌。
野人女真部落以虎为图腾,阿勒萨又是个大善人,所以,他决定免费给母老虎做个萨满仪式。为横死的亡魂超度。在江流儿和老钱的注视下,只见女真猎人赤足披发,围着大松树手舞足蹈,口中吟诵起古老的咒语,咒语神秘莫测,充满魔力,翻译成汉语,是这样的:
“归去来兮归去来,一只虎崽尚健在,只吃鱼肉不吃菜,归去来兮归去来。”
江流儿对这些怪力乱神早已见怪不怪,只有老钱和那只小虎崽长大嘴巴,呆呆望着神神叨叨的半吊子巫师。
半个巫师,一个战士,还有两个拖油瓶,怎么看起来都赢不了。
老钱见阿勒萨跳起情真意切,很快又想起远在开原的儿子,不知道他病好了没有。
若是不幸夭折,民政官许不许他家请道士上门打待尸(类似跳大神,流行于鄂西)。
老钱其实是杞人忧天。开原信奉自由信仰,护国公对各地各族百姓的信仰并不进行干涉,只要不是信奉闻香教白莲教那样的邪教,随便老百姓信什么都没关系。
当然,在征服九州岛,成为亚洲区的大主教后,马士英森悌佛朗西斯科便开始潜移默化引导辽东百姓信仰新的教义。
不要求所有人都信教,至少,大家在吃饭前,还是得诵读那段超过三百字的祷告词(为了避免读者质疑故事叙述者水字数,这里就不对祷告词进行复述了),为护国公祝福。
总之,在辽东,萨满教是被允许的,道教也是被允许的,佛教就更不用说了。
未来,拜物教兴起也说不一定。
不过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尤其在人迹罕至野兽丛生的苦夷岛。
江流儿对小虎崽道:
“你无依无靠,和我一起走吧。”
小虎崽无动于衷,喵呜喵呜。
江流儿知道它又想吃产自浑河的美味鱼干。
“没有啦,没有啦。”
见小虎崽不依不饶,江流儿只得翻开衣袖,摸出最后两块鱼干,在小老虎眼前晃了晃。
“多乎哉,不多也!”
女真猎人撇撇嘴,不以为然道:
“虎是森林神灵,神灵都有名字。”
江流儿若有所思点点头,询问老猎人,应该叫它什么名字。
阿勒萨对这位年轻汉人解释说,虎是你发现的,名字当然应该由你来起,别人起了都不算。不过你要想好了,老虎是很难喂熟的。
“你们汉人不是有句俗语,叫养虎为患吗?”
“救它一命而已。”
江流儿说罢,俯身望向虎崽:
“在松树下发现你的,就叫你松下。”
于是小虎崽名字成了松下。
松下对江流儿摇摇尾巴。
江流儿伸手抚摸虎须,轻轻扯了扯,一副自来熟模样,小虎崽龇牙咧嘴低吼连连。
“走吧。”
松下围着松树转了两圈,仰头悲鸣,跟着他们朝山谷深处走去了。
山谷中升起袅袅青烟,罗刹人的营地布置在一片橡木林前。
“黄队长说放火,是什么意思?”
闷葫芦老钱想了一会儿道:
“是暗号,请求增援的暗号,船上的人看到火光就会增援我们。”
野人女真摇头道:
“他是让我们烧死罗刹鬼。”
三人边走边说,直到距离炊烟两里路时,他们匍匐在灌木丛中,都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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