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甲板的旗舰“飞龙号”顶部望杆上,平辽侯手举远镜望向五里之外的四国舰队。
料峭的海风像刀子似得划过头顶,几次差点掀起他蔚蓝色的宽大海军帽檐。
刘招孙习惯性压了压帽檐,俊朗而沧桑的脸隐没在一阵急促呼吸声中,看不出脸上表情变化。
“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撒克逊人的兔崽子们,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开原军的厉害!来吧!”
刘招孙大吼一声,站在高耸入云的望杆上朝敌方舰队竖了中指。
然后不慌不忙爬下望杆,回到战舰甲板上。
不等双脚落地,裴大虎便率中军卫队簇拥上来,卫兵们举起长牌将平辽侯护在中心,充满警惕望向五里之外正在迅速接近的盖伦舰。
刘招孙并没有阻止卫兵们这种毫无意义的防御。
木制长牌对舰炮没有任何防御作用,在动辄十几斤重铁球面前,哪怕是铁门也会被直接击碎,和一张白纸没什么两样。
当然,长牌对迸飞的木屑有阻挡作用,而且,最重要的是,能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穿越者想起《1984》里被直升飞机追杀的那对母女,母亲倔强的用自己手臂护在女儿身前,想要以此挡住机关炮的射击。
“战争就是和平,死亡即为永生。”
平辽侯心中默念,大声喝令裴大虎将自己的总兵大旗竖起。
裴大虎站在原地没动,吞吞吐吐道:
“刘侯爷,红毛夷火炮打得极准,刚才打鸟船,一炮便能命中,竖起大旗,怕是要成他们靶子。”
平辽侯不以为然道:
“本官就是要让红毛夷追来打,刚才王从之率炮兵突然袭击,几炮便击沉他们三艘战舰,打得红毛夷心惊胆寒,他们已经怕了!正在寻思着要不要和咱们继续打。”
“这里是我的地盘,狗崽子们把这儿当成菜市场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若是让他们就这样逃了,其他强盗还以为咱们好欺负,以后会有更多麻烦。”
“所以。”
刘招孙停顿片刻,拍了拍裴大虎肩膀。
“本官来做诱饵,诱使他们全力进攻!然后用火箭覆盖,烧死他们!再说,大旗在,也能振奋全军士气!”
裴大虎神色凝重: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刘侯爷还是不要留在外面甲板上。”
“向死而生,你若怕了,便下去帮舵工摇橹!那边正缺人!”
“末将怕过什么?”
裴大虎咬了咬牙,喝令卫兵将大旗竖起。
家丁头子和刘招孙相处最久,知道他的脾气,自己决定了的事情,哪怕碰的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打起仗来就是在玩儿命,根本不怕死,以前三百骑兵就敢冲击建奴六千大阵。
“也只有这样才能打败建奴,建功立业吧!”
裴大虎想起刘綎临终时对自己的嘱托,安慰自己道。
吴阿衡带着孟进宝从二层甲板上来,见平辽侯正襟危坐坐在大旗之下,惊讶道:
“平辽侯,小心红毛夷的炮子儿!”
刘招孙看看两位下属,发现他们脸上还挂着汗珠,想象着二楼炮手们忙碌的样子。
“本官守在此处,便是为鼓舞士气,让将士们知道本官一直都在。”
“你们快去迎战敌军!让这些野蛮人知道,我华夏海军不可欺!”
两位水师军官互看一眼,知道劝说不动,只好领命而去。
话刚落音,一枚炮弹擦着飞龙号左舷掠过甲板,从平辽侯大纛上空一丈多高位置飞过。
铁球最后落入海中,在海面上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飞溅的水花将平辽侯裴大虎等人浇一身。
刘招孙摸了摸帽檐,确定它还在自己头顶上,强装镇定道:
“炮打得很准啊!”
飞龙号与各艘平甲舰立即展开反击。
伴随轰隆闷响,船体微微摇晃,左舷三排共四十八门舰炮怒吼连连,将一片十斤至三十斤的炮弹倾泻到敌方舰队头顶上。
冲在最前面一艘盖伦舰同时被几枚炮弹击中,不过都没有命中战舰要害部位,只有桅杆被打断,战舰速度丝毫不减,距离平甲舰舰队越来越近。
白烟滚滚的海面上,四国商队只剩最后六十多艘主力舰和三十多艘小号福船,他们也排成纵队阵型,一边快速移动,一边和开原军对射。
对马岛海战终于进入最后的主力舰对决阶段。
战争终于显露出它最残酷的面目。
朝鲜龟船早已逃走,李旦手下海盗一哄而散,岛津家的海盗们伤亡殆尽,活着的人早被吓破了胆,连被平辽侯视为最可靠的盟友——葡萄牙舰队——现在也远远遁走。
五十六艘重型平甲舰对抗六十八艘千吨盖伦舰。
胜算不能说没有,但是已经非常渺茫。
尽管和欧洲主力舰相比,开原平甲舰的舰炮火力还有明显差距,不过开原水师还是一往无前,没有丝毫推却之意,开始放慢速度,在相距四里的位置,以纵队阵列和敌军巨舰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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