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四哥,你这是?”那古野氏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被吓坏的不只是那古野氏丰,还有那古野氏丰和今川氏元的侍卫们。大家纷纷抽刀在手,护卫在了自己的主子身后,仓库内的气氛顷刻间变得剑拔弩张。
“我就说刚才那些袭击的忍者为什么没有着急发动进攻,反倒是刻意地把我往小巷里逼一样,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今川氏元眉头紧锁,眼中隐约有怒火闪烁,“说吧,为什么骗我?我们是亲兄弟不是吗?”
“哈哈……久闻四哥天资聪慧、深得雪斋大师真传。今日一看,名不虚传啊。”那古野氏丰干笑着举起了双手,无奈地道,“我想知道,四哥是怎么发现的?”
“你身后那个仆人,就是那日谎称父亲重病、问我借马的人,别以为只有一面之缘,又躲在阴影里,我就认不出来了。”今川氏元一眼看到了仓库里站在角落的那个人,“所以那借马买马卖马,是你一个人自导自演的吗?”
“没错,都是为了延误四哥的行程罢了。”那古野氏丰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为什么要害我?你我无冤无仇,还是亲兄弟一场。”今川氏元的怒气更加浓烈了。
“我和四哥是兄弟,难道和三哥就不是兄弟了吗?三哥早在半个多月前就联系了我,让我设计阻挠四哥的行程,好让三哥能先你一步进入京都,再布局伏杀你。”那古野氏丰冷笑了一声,理所当然地道,“本来三哥联络我对付四哥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在你们两个人之前选哪个。但是接触你之后,发现四哥你完全是妇人之仁,一片善意只会把自己送入火坑,毫无前途可言。反倒是三哥心狠手辣,怎么看都是能成大事的人。”
“那你刚才派出仓库去的仆人是干嘛的?”今川氏元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
“四哥已经必输无疑,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之所以不在小巷里直接围攻你,就是害怕你随行的忍者赶到支援。所以我设计把你和忍者分开,再骗取你的信任,拿着你的令牌们把你的忍者调出京都外,让他们来不及救援你。之后——”
那古野氏丰大笑了两声,就只见仓库的大门被一把推开,今川良真带着一众忍者大踏步地走入了仓库内。吉良玮成、田沈健太郎和早坂奈央都是神色大变,已经知道此次难以幸免了。
“之后我来亲自收拾你,承芳。”今川良真向今川氏元露出了微笑,“初次前面。”
“应该是好久不见,三哥。”今川氏元摇了摇头,非常坦诚地道,“我一直想和三哥谈谈,却没有机会。咱们兄弟一场,小时候三哥还带着我们玩。如今相煎何必如此之急,非要置于死地才满意?”
“这是战国乱世,不是过家家。想要守护今川家,不狠心怎么行?”今川良真扬起了手臂,身后的忍者们立刻蓄势待发,“承芳啊,你根本不把今川家放在心上,所以才任性地坚持着自己的良心。任何一个下定决心拼死守护家族的人,又怎会没有舍弃一切善意的觉悟呢?我有,你没有。今川家的家督也该我当,你不合适。”
“这点我不否认。如果三哥能不那么执着地要置我和我老师、母亲于死地的话,我也根本没有兴趣和你抢家督,安心当我的和尚不好吗?只是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怕是没有回头路了,只好以死相搏。”今川氏元侧过身来,把那古野氏丰挟持在身前,调整了下武士刀的姿势,好让自己更加稳健地控制人质。“三哥,放我离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你以为你能吓到我?我又怎会受人质威胁?”今川良真冷冷地摇头,直接下令忍者攻击,“你连杀一个敌人的觉悟都没有,又哪里能下手去杀亲弟弟?”
苦无和手里剑毫不留情地袭来,根本不区分会打到今川氏元还是那古野氏丰。田沈健太郎、吉良玮成和早坂奈央拼命格挡,才勉强护今川氏元周全。
“三哥,您疯了吗?先救我啊!”那古野氏丰见状急了起来,若是这样打下去,哪怕今川氏元不杀他,他也会被今川良真的忍者给打死。他本以为就算自己被挟持,今川良真也会先救自己再杀今川氏元,因此刚才还一直信心满满。哪想到今川良真六亲不认,居然要连自己都杀。
“三哥能对我下杀手,难道还会顾忌你的安危不成?”今川氏元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甚至顾不上挟持那古野氏丰了,自己也拿着刀开始格挡射来的苦无。
“三哥,之前说好了事成之后,你让我重回今川家,助我重返尾张找织田信秀报仇,难道忘了吗?”那古野氏丰的情绪有些激动,对着今川良真大喊道,“怎可背信弃义?对盟友动手?”
“多说无益,无差别攻击,不需区分。至于我五弟,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不必留情。”今川良真根本没有回应那古野氏丰的意思,手臂一挥,麾下的忍者们就一拥而上。
“你之前自己讲的时候不是口若悬河吗,说什么‘成大事就要舍弃善意,否则只有被人利用’,那你自己现在怎么还相信‘信用’和‘承诺’这种东西呢?”今川氏元彻底顾不上那古野氏丰了——没有威胁力的人质还要他何用,一把放开了他,同时大喊道,“竹王丸,我奉劝你一句,想活命的话,就带着你那几个人帮我,一起逃出去!”
说罢,今川氏元带着自己的三个侍从就准备从正门硬冲突围。那古野氏丰刚获得自由,就险些被三支飞来的手里剑插中脑袋,在手下们的掩护下才狼狈退下。
“三哥……啊不,玄广惠探,你这厮…竟敢耍我!”气得火冒三丈的那古野氏丰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随后就对几个手下吩咐道,“走,跟我突围。”
“四哥,仓库那边有侧门!”那古野氏丰快步跑起,拉住了准备硬干的今川氏元,就往侧面跑去。为了掩护那古野氏丰撤离,他那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都被乱刀砍倒在地。那古野氏丰只觉得心在滴血,终于冲到了侧边的暗门,撞开门就和今川氏元等人一起闯了出去。
身后的忍者们见状立刻追了上来,那古野氏丰则带着今川氏元冲入仓库后的马厩,夺马而逃。忍者们本想再追,却被今川良真挥手叫停。
“天快亮了,毕竟是在京都界内,大街上闹出太大动静也不好。”今川良真摇了摇头,同时胸有成竹地露出了一抹微笑,“再说,咱们还有王牌,不愁我四弟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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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氏元四人和那古野氏丰侥幸逃出生天后,一连向南几乎冲出了京都市町外才安下心来,可那古野氏丰的手下却全部折在了仓库里。孤身一人的那古野氏丰双目尽赤,却是欲哭无泪,紧紧地在马上握紧缰绳,对天咆哮了一声。
“念在竹王丸你最后帮我突围,我就不计较你之前骗我的事情了。赶紧告诉我,你把我的忍者都调到哪里去了?”今川氏元叹了口气,一带马缰来到那古野氏丰身边,“我要和忍者们会和,然后再去一次二条御所找公方殿。”
“我派去的人和他们说,四哥已经被护送着往延历寺去了,此刻他们估计都出京都十几里地了吧。”那古野氏丰老实地答道,同时认真地向今川氏元道,“我奉劝四哥一句,赶紧跑吧,你不是玄广惠探的对手。”
“也不是不行,那我也得先回一趟下榻的旅宿,我朋友们还在那里。”今川氏元也非常坦诚地道,随后看了那古野氏丰一眼,“竹王丸,你现在孤身一人,又被三哥盯上,恐怕生命安全也难以保障。要不先跟着我,我护你一程。你若是想跟我回今川家也行,不想的话我就在半路上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放下来。”
“我都那样对四哥了,四哥还要帮我?”那古野氏丰闻言诧异地一笑,心中忽然有些触动,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弱势单纯了,随后故作轻蔑地连连摇头,嘴硬道,“到死你都舍弃不了那善意,早晚吃大亏。这次教训还不够吗?”
“兄弟一场,又是同胞,我只是略尽人事罢了。你爱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今川氏元显然也没有和那古野氏丰多说的意思,策马就向京都走去,同时安排早坂奈央去北边召回忍者们,让他们回来会和。
那古野氏丰望着今川氏元的背影,忽然间百感交集。一股莫名的悸动在心底颤抖,竟让他有了为这个好人——为这个和之前的自己同样善良的好人效命终生的冲动。到底是为什么呢?那古野氏丰也说不清楚。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这个好人和之前的自己那样吃下大亏、家破人亡罢了。也可能是因为他被孤身送去尾张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血缘的亲情——这再普通不过、但是在乱世里又无比奢侈的感情。
“我不是什么良心发现的好人,有善人送上门来给我利用,我也没有不利用的道理。”那古野氏丰拍马跟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在今川氏元身后故作高冷地念叨着,“在脱险前,先勉为其难地跟着四哥混吧。”
“随你。”今川氏元有些无奈地答道,“非要把话说这么难听,真是没办法呐。”
“若要说好听也可以,四哥如果能答应我,以后打到尾张去,帮我报复织田信秀,我就和你回今川家,为四哥竭诚奉公。哦,现在报复的名单上还要加上三哥那家伙。”那古野氏丰话锋一转,就开出了条件。温柔的今川氏元自然听出了嘴犟的那古野氏丰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便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没问题。”
“好,那这条命就给三哥了。”
可是当他们策马绕路进入京都东边的城下町,向着他们之前下榻的旅宿而去时,今川氏元却忽然发现了不对。本来一派祥和的旅宿,此刻却依旧是门可罗雀,周围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小吃摊也全关了。在旅宿二楼的围栏上,依稀可见几十个忍者打扮的模样。今川氏元匆忙勒马停下,躲在了暗处的街巷内。
完了。三哥真的本着我下榻的旅宿来了。既然竹王丸是三哥的人,肯定早就把我和银杏、虎千代他们两人交好的信息告知他了吧?他是要去挟持他们为人质,逼迫我就范吗?
今川氏元只觉得心脏骤然往下一沉。
银杏,虎千代……
就在他祈祷着银杏和虎千代已经在己方忍者的掩护下平安逃出时,中杉虎千代却突然出现在了小巷的另一头。只见他身边还剩下四个带伤的忍者,自己的腹部也受了一击,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四个人正簇拥着他,猫着腰在街巷间逃跑,刚好撞上了今川氏元一行。
“五郎,快跑吧。一伙人突然袭击了旅宿,还在路上设伏,我家的忍者赶来救援时被伏击了,几乎全军覆没,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正在找你,没想到你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也陷在里面了。”中杉虎千代看到今川氏元后,明显吓了一跳,惊讶地低声道。
可是那句“你也陷在里面了”里的“也”,却让今川氏元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令姊呢?”今川氏元咽了口唾沫,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没走掉。”中杉虎千代的回答击碎了今川氏元全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