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作为细川家和六角家的直接对手,朝仓宗滴当先发难道:
「管领殿下,请恕在下失礼。但眼下的情况,朝仓家是无论如何都再难以信任您了。吾等为替先公方殿复仇而来,为匡扶幕府而来。若是您这南军盟主才是杀害公方殿的幕后黑手,那朝仓家也只有与你们为敌一条路可走了。」
「正是如此。」深明利害的武田晴信立刻相应,一同对细川晴元施压道:「管领殿下,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交代?」细川晴元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慌忙将视线投向自己的盟友六角定赖,想要让他帮忙解释。可六角定赖此刻已经是心下了然:朝仓宗滴和武田晴信哪里是想要一个将军之死的真相?不过是借机发难,想要扳倒细川晴元,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罢了,解释又有什么用?更何况现在这情况,细川晴元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所以,南军的分裂和内战可能是无法避免的了。
毕竟是纵横近畿多年的宿将,几个呼吸间,六角定赖已经打定了主意——眼下的情况很特殊,南军的大名们都远离自己的部队,聚集到了在这相国寺里,各家带来的侍卫都不多。换而言之,谁能抢先调兵进入相国寺,就有机会把所有敌对派系的大名全部控制住,胜利也将唾手可得。
然而,六角定赖想得到的事情,在座的其他人精们必然不会想不到。就在这几位重量级大名对峙的时候,原
六角定赖也不二话,当先率领自家侍卫就冲了出来,几个大踏步,把原本在细川家旗本监视下的足利义藤彻底控制住,随后细川家和若狭武田家这两家姻亲盟友也忙不迭地抽刀加入了六角家一方。
见状,今川义元也迅速反应,带着吉良玮成、田沈健太郎等人快速退向庭院门口,乱刀将本来等在门口处的北条纲成和北条家的人逼退,控制了出入通道。电光火石间,六角定赖等人想来拼抢,却也被一旁的浅井家和朝仓家的人敌住。而武田晴信同样带着人,沿着墙角一路退向今川义元所在,成功会和。
一时间,相国寺的庭院内形成了两派对峙的局面:控制了足利义藤的细川家、六角家、若狭武田家,以及在门外虎视眈眈的北条家——控制了大门的今川家、武田家,和正在与六角军、细川家正面对抗的朝仓家和浅井家。
朝仓宗滴抽出片刻,向太原雪斋投来一瞥,太原雪斋也会意地微微颔首——两家之间的暂时合作就这样简单地达成。随后,太原雪斋拍了拍今川义元的背,今川义元也是心领神会,带着吉良玮成和田沈健太郎就压向了细川家的武士,减轻朝仓家和浅井家面对的压力。
「尔等可是要造反?」细川晴元还没有完全从突变的事态里反应过来,眼睛居然还一直不肯离开足利义晴泛黑的白骨,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让足利义晴重新入土为安前,就又在灵前大打出手。
「得罪了。」可今川义元不和他讲这些,他只知道听太原雪斋的话就是了,抬手一剑就向细川家的旗本刺来。细川家的那几个旗本哪是今川义元等人的对手,哪怕今川义元他们未出全力,也已经把细川家的旗本打得节节败退。而朝仓家、浅井家也借机加入战团,武田家则留在门口盯防北条家,整个庭院内的局面迅速向不利于细川晴元的方向倾斜。
「雪斋大师,何苦如此?」六角定赖叫苦不迭,只得一边指挥手下应战,一边对庭院门口的太原雪斋喊道:「你不见织田家和斋藤家已经不见了踪影吗?我们只是与朝仓家、浅井家不睦,和你们今川家、武田家可是无冤无仇。你们不去对付自家的敌人,反倒与我们为难?待会若是织田家和斋藤家先一步引兵而来,你们可如何是好?」
「自然是等着你们给出相应的筹码。」太原雪斋爽快地应道。
「筹码?什么筹码?」六角定赖干笑着回道。
「这不是已经在你们手上了吗?你这管领代,第一时间不就思路清晰地先为自己收下了保命的筹码吗?」太原雪斋也是笑着抬手,指向了被六角定赖等人护在背后的足利义藤,「公方殿还请留步。至于管领殿下和管领代,我们也不愿为难。毕竟盟友一场,哪怕有所怀疑,我们今川家也不愿直接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毕竟是有了谋反噬主的嫌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公方殿(足利义藤)留在你们手上了,还请把已故公方殿的骨血留下吧。」
「雪斋大师,怕是不妥吧?」听到太原雪斋有意和六角定***成和解,一旁的朝仓宗滴冷冷地提醒了一句:「弑杀先公方殿的凶手可能就在眼前,我们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九泉之下该如何面对先公方殿的怨灵?」
「宗滴前辈,何必急于一时?眼下局面危机,容不得再次耽误时间。日后若是查明真凶,今川家必然再次上洛,与朝仓家一起还先公方殿一个公道。但实情未明,切莫不可操之过急。」太原雪斋却是不紧不慢地向朝仓宗滴解释着,朝仓宗滴见状也唯有皱眉。毕竟今川家和细川家、六角家并无嫌隙,没有必要死战。而朝仓家和六角家之间的矛盾却是无法调节,没有媾和的可能,也只能任由今川家左右逢源,将足利义藤收入怀中。
见朝仓宗滴不再有意见,浅井家自然也是没有异议。而武田晴信心里也明白,太原雪斋的在近畿人脉摆在这里,他武田家也只有跟着今川家喝汤的份,并无资格站出来主持局势。而如果作为盟友的今川家真的能将足利义晴的嫡长子足利义藤控制在手中,再有了足利义晴死因的名分,那必然是可以在近畿呼风唤雨的。随时想要再次上洛,都是名正言顺。
「那么,就等雪斋大师查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了。」细川晴元于是也顺坡下驴,微微颔首认可了这一临时协议,两边正在激烈搏斗的武士们也都循声收手。六角定赖一边安排人将足利义藤推向角落,一边立刻带着自家和细川家、若狭武田家的部署向庭院门口绕去。太原雪斋也不阻拦,而是立刻示意今川家的侍卫们向庭院角落靠拢,确保了足利义藤的控制权。
占据中间位置的今川家没有动手,武田家、朝仓家和浅井家自然也没有强行阻挡的意思,任由细川晴元、六角定赖等人率众离开。而门口的北条家眼见剩下的只剩自己了,也不敢久留,立刻撤出。
「一番对峙,倒是什么好处没捞着,全落入你们今川家的怀里了。」朝仓宗滴收刀回鞘,远远地对太原雪斋抱怨道。
「细川家和六角家受挫,就是宗滴前辈你们朝仓家最大的好处。」太原雪斋笑眯眯地行了个佛礼,「回去集结部队吧,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演变到刀兵相见,但如果我们准备不周到,四郎(六角定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先把公方殿安葬了吧。」一旁的今川义元走了过来,没有理会太原雪斋和朝仓宗滴的对话,而是招呼着几个手下,走到了足利义晴的灵柩旁。看着曾经那个关照自己、勉励自己的前辈,如今却依旧化为白骨——准确说,甚至连他的白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今川义元只感到莫名的悲哀,那骷髅上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的位置,如今却是空洞得可怕。
虽然知道没有什么意义,但今川义元还是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棺木,仿佛能让足利义晴的在天之灵稍感安息。随后,就和几个部下一起重新填土。太原雪斋也走到边上,掏出念珠拨打起来,吟诵着佛号为足利义晴祈福。
「你不会要放任你的徒弟,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刻,浪费时间做这些事情却不赶紧和部队会和吧?」朝仓宗滴已经走到了门口,最后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原雪斋:「今川军的部队离相国寺可远得很,织田三郎可是能很清楚
地看到,你们没有把部队调过来。待在这毫无防御设施的寺里,靠着手头这点旗本,你们会被围在寺里杀掉的。」
「人死为大嘛,怎么也得把公方殿的后事办妥,毕竟是贫僧提议打扰他的陵寝的。」太原雪斋笑着打了个哈哈,目送朝仓家和浅井家的人离开。
转头一出相国寺,朝仓宗滴就带着部下们快马加鞭地撤离,直奔朝仓家的驻地而去。而朝仓家的几个武士多次回头,始终没看到今川家的人从相国寺里出来,纷纷万分不解地向朝仓宗滴求教道:
「今川治部和雪斋大师都疯了吗?这种时候还不回部队?织田三郎都走了很久了吧?早就来得及调人过来突袭他们了,搞不好全要死在这里。」
「不,雪斋大师是不会失算的。」朝仓宗滴淡淡地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织田三郎……这后生才俊,本有着无限的可能和未来,但被雪斋惦记上了……眼下估计要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