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天文十四年(1545)年4月20日,相模国和骏河国交界处的足柄山官道上,今川义元早早带着400马廻众暗中策马至此,等待着北条家主力的抵达。
「这就是殿下的「守城」之法吗?」绯村羊羽经过昨天的战斗,已经对今川义元的战术造诣彻底心悦诚服,「既然死守城池没有机会,就主动出城迎击。连城墙都看不到的守城,在下可是第一次见啊!」
「仅此一次啊,之后大家都熟悉了铁炮,这战法虽然还有用,但是决然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了。」今川义元抬起头来,看了眼湛蓝的天色,有些遗憾地叹道。他自己昨天也思考了好久自己战术的应对之法:着轻甲、佩戴弓箭、铁炮和武士刀的骑兵,在开阔地形下,会让一切步兵和重装骑兵无可奈何。追又追不上,远程火力也拼不过,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忍受一定的损失,派出一队轻骑兵始终追击这支铁炮骑兵,直至对方马力耗尽。
当然,这种打法也很难真正有效地歼灭敌人,最多只能拖延时间罢了。因为这样的战斗对铁炮骑兵本身的消耗是很大的,专注度很快会因为体力的下降而下降,绝非长久之计。而且这样的战术也只适用于袭扰战和游击战这种没有固定阵地的战斗——如果本方有一些非守不可的阵地(比如防线、本阵、城池),那敌方只要攻其所必救,铁炮骑兵就只能乖乖地回到正面战场上。
就在今川义元想着这些的时候,远处的山路上隐隐可见些许烟尘。今川义元所带的马廻众埋伏在官道起伏的一处高地后面,如果没有探马走到近前,是不可能发现的。不过,昨天北条家在今川家在伊豆发生的战斗于情于理也应该已经被通报给了从小田原城出发的这支主军,北条氏康估计会做出相应的准备吧。
就在今川义元思考这些的时候,在坡顶瞭望的马廻众忽然极速地挥手示警。今川义元于是亲自来到坡顶,小心地向足柄山的来路瞭望——发现北条家的大军已经前进到了几百步外,负责侦查的探马正在快速向坡顶接近。
「装填都完毕了吗?」今川义元向部下们确认了一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便快速挥了两下手,示意全军翻身上马。随后,赤鸟马印被旗手高高举起。今川义元策马越过坡顶,带着400马廻众自上而下地杀向北条军。
北条军的探马看到这骤然出现的今川家骑兵后,都是吓了一跳,纷纷掉头跑回本家队列,试图向本阵示警。也几乎就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今川家马廻众已经冲至北条家阵前三十余丈外——这是铁炮的有效射程。
就在今川义元准备示意部下们下马射击时,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走在北条军队列正前方的士兵们似乎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反而有条不紊地停在了铁炮的极限射程的距离上。电光火石间,今川义元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支部队的人数——40多人。和北条家当时在航海途中伏击自己的那支铁炮队人数相仿,这就是北条家全部的铁炮数量。
「向右,绕开官道,往丘陵走。」今川义元猛地改变了命令,硬生生地带着今川家马廻众再次起速,划出一道弧线,绕开了山路的正面,转而往官道南边的丘陵地而去。部下们不明所以,还在好奇今川义元为什么下达这样的命令——下一秒,就看见走在队列最前方的北条家士兵们变戏法一样地从背后掏出了铁炮,意欲射击——但今川家马廻众们已经离开了铁炮射界。
「我那姐夫早有准备,真是没办法呐……」今川义元一边指挥部队绕路,一边思索着北条氏康的应对,「他也早就装填好了铁炮,打算趁我下马之际率先射击一轮惊马。既然已经有了准备,那他估计也已经向全军通报了铁炮的存在了吧?说不定还在全军面前演示过了,那这支从相模来的部队也不会像伊豆来的那样被铁炮吓得手足无措了。」
「
但是他们的铁炮手不是骑兵,机动性不行,跟不上我们。」今川义元一边示意马廻众急速加快马速,一边仔细观察着北条家的队列。在发现今川家马廻众的迂回行动后,北条家的阵型微微有一些骚动,但并没有慌乱。很快,就有将近300骑兵从队列中开出,尾随着今川家的马廻众一路追击而来,不给他们停下射击北条家队列侧翼的机会。
「有板有眼,阵脚丝毫不乱,不愧是相模雄狮。」今川义元心中暗暗夸赞了几句北条氏康的战阵指挥——面对今川义元昨天才祭出的最新战法,北条氏康仅靠道听途说的情报就想出了应对之策,还险些打了今川义元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今川义元刚才躲过了对方铁炮手的一轮齐射,估计这些藏着的骑兵就要趁今川家马廻众被射得人仰马翻之际突然杀出了。
「取弓箭。」今川义元向马廻众们下令道,自己也熟练地弯弓搭箭。他抿着嘴,眯起眼,感受了一下距离、马速和风向,靠着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信手拈来般地调整出了射击角度:「上二与上三之间,随我的首箭,射击!」
说罢,今川义元右手一松,箭矢离弦而去。今川家的马廻众们也都是弓马娴熟,看到今川义元的射击弧线后,立刻模仿着相似的角度,乱箭向北条家的骑兵抛射而去,将北条家的骑士们射了个狼狈不堪,好几人跌落下马。而今川义元也不含糊,立刻又是第二轮箭雨招呼过去。北条家的骑兵们试图射箭反击,可是他们是在追击中,箭矢射出去根本射不到正在远去的今川家马廻众。反而是今川家马廻众回头的射击,可以迎面撞上他们的队列,让他们不断减员。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样的消耗没有结果,北条家阵中很快又有200骑兵杀出,沿着官道北边逆行而去,似乎是想要包抄今川家马廻众。今川义元注意到了北条家官道上主军北方的烟尘,很快便意识到了北条家的行动。
「他们阵中应该一共就这500骑吧,如果刚才那300是北条家自己的马廻,那这200应该是各家国人众里凑出来的骑士,战力有限,而且都是家中要员,一旦死了对家族都是伤筋动骨的事情,肯定惜命得很,不敢和我们马廻众换命。」今川义元瞥了眼那新来的200骑背后花花绿绿的靠旗,就判断出了局势,再次下令道:
「全军分为三队。我带100人继续向东走,引开身后追兵。赤井带100人,对北条家后军的辅兵做出冲阵的姿态,逼迫对方列阵,但不用真冲。一旦我们身后的北条家马廻去追击赤井,我就立刻掉头,追击他们,找准机会用铁炮对他们开火。剩下的200人,跟绯村去,去对付北条家那拼凑出来的骑兵队。」
「这是我们的优势。」今川义元露出了自信的微笑,高高举起右手,向着背后迎风招展的马印打了个响指:「北条家能应对得如此得体,全赖于那相模雄狮事先的指挥。问题是他现在远在中军,而我,就在队列之中。把水搅浑,临阵应变,他哪快得过我?」
今川义元一声令下后,今川家的马廻众就缓缓分为三队,依次跟着绯村羊羽和赤井黑高离开了主军。这一变阵,让北条家的马廻众追兵们感到有些困扰——之前的战术安排都是北条氏康事先专门嘱咐过的,他们执行起来也是毫不犹豫。可是眼下的变局却让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得遥遥看向北条氏康的马印——但在这么远的距离上,马印能传递的信息相当有限。只能等待北条氏康派来传令兵了——问题是他们都是骑兵,本身就在快速移动,传令兵想追上他们可着实需要一段时间。
就在北条家的马廻众不知如何行动之际,战况却变得愈发复杂了。一部今川家的马廻众直扑北条家官道上的辅兵队列而去,辅兵队立刻乱作一团。不得已之下,他们前后的战兵都停下了脚步,试图列阵掩护本方的辅兵,可这就一下子把全军的
行进路线给挡住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像是能赶在骑兵冲阵之前完成列阵的样子。而另一边的北条家骑兵,在看到200今川家马廻众一副气势汹汹地要来换命的样子时,也都打了退堂鼓,没有选择接战,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办法过来掩护辅兵队。北条家的马廻众无奈之下,只得自己试图回援,放弃了继续追击今川义元马印的行动。
今川义元看到了北条家的应对后,立刻调转马头,向南冲下丘陵,消失在北条家马廻众的视野里。而赤井黑高也率领所部在北条家后军辅兵队列面前掠阵而去,没有直接冲阵,而是转向更后方的队列,拉扯着越来越多的北条家战兵不得不就地列阵。北条家的马廻众一时间进退维谷,也试图调转马头追向赤井黑高。
赤井黑高立刻挥舞旗帜发出信号,今川义元见状,再次拉扯着部队跃上丘陵,刚好出现在北条家马廻众行军路线的侧前方——北条军瞬间措手不及。
「准备射击!」今川义元高声下令道,100马廻众立刻掏出铁炮,引燃火绳,对准了正在追击赤井黑高的北条家马廻众——他们就正正好好地在今川家脚下的丘陵边经过。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