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天文十年(1541)年12月29日,今川馆天守阁。
田沈健太郎往日修行的道馆一如既往地被今川义元挪用来踢蹴鞠了,不过这次的蹴鞠队里却多了三个面孔——武田信虎、银杏和今川五郎——他们此刻正在场地里二对二——其实本来是三对三的。但是吉良玮成和赤井黑高踢球对抗的时候踢急眼了,两个人直接在场边扭打起来。赤井黑高本就是今川家中寻衅打架的狂人,而吉良玮成也是个不伺候的暴脾气,自然是打得不可开交。
“你这南人,倒颇几分蛮力嘛!”
“给小爷俺闭嘴,虾夷来的鬼佬,看俺不把你头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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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爷俩啊,就不如我们父女俩!”球场上,刚刚打进一球的武田信虎志得意满,拍着胸脯对自己女婿道,“就说了嘛,你们骏河的女武士,哪里是我们‘甲斐虎将’的对手?”
“五郎啊,补位要及时。”今川义元看了眼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爱上蹴鞠的儿子,勉励了一句道,“踢蹴鞠时一定要想着多跑动,多跑动才可以。”
“明明是爸爸只进攻不防守!”今川五郎听今川义元这么一说倒是不乐意了,插着腰就和银杏一样嘟起了小嘴,瞪着今川义元:“妈妈和我对位的时候还会让着我,外公可从来不让我,我哪里追得上他!爸爸不来帮忙,根本守不住!”
“就是啊,先生。”银杏也在一旁帮腔道,“明明最不爱跑动的就是你自己嘛。”
“我知道的,你们骏河人连出门都想坐轿子,哪里舍得跑步?”武田信虎再次大笑着嘲笑起来,“这蹴鞠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学学就会了!”
“可不能给人看不起了!”今川义元走到今川五郎身后,弯下腰来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五郎,打起精神,这是为了今川家的荣耀!”
“为了今川家的荣耀!”今川五郎也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地低吼了一声。
“真希望你们父子俩不要只在蹴鞠时才想起这‘今川家的荣耀’。”刚巧进门的太原雪斋看到了这滑稽的一幕,忍俊不禁地乐了起来,“承芳啊,为师要去一趟善德寺,检查一下河东的忍者里,午饭不在天守阁里吃了,不必等我,估计后天回来。”
“那不是连新年都错过了?”今川义元停下了脚面上的蹴鞠,回头望向道场门口的太原雪斋,“有必要这么着急吗,老师?”
“老师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太原雪斋笑了笑,朝武田信虎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随后就转身离开。今川义元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太原雪斋为什么这么急——鲸屋过了年可是要停业个半旬的,可不是要赶在年前去吗?老师好像还在善德寺那边的鲸屋里有了老相好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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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太原雪斋前脚刚走,后脚濑名氏俊就来了,打断了今川义元的蹴鞠比赛。
“殿下,松平家的使者来贺新年了。”
“不是都先安排在旅宿住下,30日再统一一起谒见的吗?”今川义元一边把蹴鞠熟练地停下,一边扭头问道。
“松平家的情况有些特殊……”濑名氏俊欲言又止,似乎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
“那走吧。”今川义元于是悻悻地整理了一下着装,同时对早坂奈央等人吩咐道,“你们继续陪左京殿下蹴鞠。”
“是什么事情?”今川义元在走回天守阁的路上对濑名氏俊低声问道,同时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大雪天的,刚刚运动一身汗,被冷风吹一下可是够受的。
“还是请殿下听阿部大藏大人亲自讲吧。”濑名氏俊为难地解释道。
“阿部大藏亲自来了?松平殿下怎么派他来当贺使?”今川义元愣了一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一些——阿部定吉可是松平广忠的亲信和笔头家老,他居然亲自作为贺使来了今川馆,肯定有要事相商。
“不,贺使是三木松平家的松平藏人佐大人(松平信孝)。”濑名氏俊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比脚踏在碎雪上的声音还轻,“已经按照惯例安排到旅宿住下了。而大藏大人是暗中前来的,没有和松平家的使者团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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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狇等今川义元回到天守阁后,阿部定吉早就在此等待了。他没有穿着松平家的武士服,反倒是一身黑衣,似乎是不想引人注目。
“阿部大藏,好久不见。”今川义元率先开口问候。
“今川殿下,久疏问候,风采不减当年。”阿部定吉同样是客气地一礼,但显然没有心思继续客套,而是急急地切入了正题,“在下此行前来,有要事相告。”
“请讲。”今川义元吩咐濑名氏俊去奉上一杯茶水,自己则开始回忆太原雪斋上次给他讲的松平家的近况,面前的阿部定吉也将一切娓娓道来。
在今川义元拥立松平广忠回到冈崎城后,宽宏大量的松平广忠并未严苛追究那些参与叛乱的亲族。虽然始作俑者的松平长亲和松平信定被软禁退隐了,但同样参与此事的松平信孝却安然无恙,领地也没有被削减。而在松平长亲和松平信定远离政治中心后,松平信孝更是隐隐成了“反广忠派”剩余力量的核心,在松平家中的话语权进一步提升。
松平信孝得势后,和其弟松平康孝的关系也逐渐紧张,甚至开始侵吞松平康孝的领地。松平康孝向松平广忠申诉,但松平广忠却不想因此与叔父翻脸,而是仅仅予以调节——这自然助长了松平信孝的气焰。可心软的松平广忠念着当年松平信孝对自己的善意和恩情,始终没能下定决心铲除松平信孝,致使他的势力在三河愈发扩大,隐隐已经有和宗家分庭抗礼的趋势了。
阿部定吉、大久保忠后等家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无能为力——无论他们怎么劝,他们那好心肠的主公却总是没办法狠下心对亲族动手。于是,这两人想出一条毒计——借刀杀人。既然松平广忠狠不下心,那就让今川义元来对松平信孝动手。
在他们的推动下,松平信孝担任了松平家今年的贺使,前往今川馆向今川义元恭贺新春。阿部定吉希望今川义元能够找理由借机扣下松平信孝,直接宣布将其放逐,这样三河的松平宗家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受松平信孝的领地。
但今川义元一向有着守礼的好名声,肯不肯为松平家的内斗蹚浑水就不好说了。再说了,今川家和松平家只是兄弟之盟,而不是主从关系——这样蛮横地放逐盟友的重臣,可是站不住脚的,今川家的霸道也必然会招致松平家家中的不满。
阿部定吉说完这段话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要让盟友帮忙背黑锅。他抬起头,试探性地看向今川义元——果然,后者脸上满是怒容,似乎想起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今川殿下请勿动怒,一切都是在下等家臣的主意,和家督无关。若要怪罪,在下等愿意切腹谢罪。”阿部定吉俯身下来,但他显然会错了今川义元的意思。
“不,我并非此意。”今川义元摇了摇头,随后冷声回答道:“没问题,就按你们的意思办,我直接把松平信孝抓起来,投入地牢。”
“啊?”阿部定吉一下子愣住了,显然不明白今川义元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
就是这个松平信孝,当年想在冈崎城里欺负我家银杏……
今川义元一想起当时的事情,眼神也变得怒意毕露。虽然当时碍于两家情面没有发作,但现在既然松平信孝已经和松平广忠闹掰了,今川义元也就不客气了。
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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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和阿部定吉谈完,今川义元就旋风般地带着望月贵树和一众马廻扑向了松平信孝下榻的旅宿。还没等松平信孝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好几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这…今川殿下……”松平信孝吓得面如土色,腿肚子也不禁打起哆嗦,“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
“是他吗,没认错吧。”今川义元没有理会松平信孝,而是向跟来的望月贵树确认道。
“就是他,对夫人图谋不轨。”望月贵树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松平信孝,“就是这个人。”
看到望月贵树居然跟在今川义元身边后,松平信孝感觉人都傻了——虽然他也知道他当年估计惹上了今川家哪个武士的女眷,但万万没想到惹上的居然是今川义元的女人。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今川义元上前一步,冷冷地扫了松平信孝一眼,“给你留一份脸面,就说你图谋窃取今川家机密情报,现在已经被我们扣下。”
“投入地牢。”今川义元一挥手,马廻众们就一拥而上,把汗如雨下的松平信孝给直接压了下去。尾随而来的阿部定吉就在旅宿的不远处看着,确认事情了结后赶忙向今川义元道谢。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今川义元摇头示意不必,“后续的事就是你们松平家的家事了,我就不过问了,让广忠殿下自己处理妥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