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王伦在登州的土地改革,主要面对的是民田。由征东将军府户曹主持,从民间雇佣算账先生、办事人员,各村寨则有里正、保长来旁观,王伦杀人诛心,又要求王师中等登州被俘不肯投降的朝廷官员随行,名义上做个监督。
蓬莱县大柳村外,王师中负手立在骄阳下,看着征东将军府户曹的官员和小吏们,带着长尺,在那里丈量土地,清丈好一块,就有随行的石匠们将带来的土地界石运来,当场埋下。
又有文吏现场写就土地田契,用了征东将军府的大印,盖了户曹的章,再加了蓬莱县令的印,本处的里正、保长或签字或按手印,分到土地的百姓们就来按了手印,一式三份,一份归百姓,一份归蓬莱县,一份归户曹。
看到几个分到土地的佃户,终于不用再佃租别人的土地,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在路边跪倒不住磕头,便有户曹的官吏去搀扶,王师中只觉得脸上燥热。
他家在辽国时,也算是大族,故而他举家南投时,大宋朝的官员格外欢迎,赵官家心中也欢喜,拨了许多赏赐,到了登州就任后,王师中也按照官场规矩,在登州买了二百亩的良田。
辽国实行南北分治,南面的汉民,能够分到的土地虽然多,但那不过是占了辽国地广人稀的便宜,实际上各种税赋,辽国与大宋朝并无二致,反正大宋朝有的,辽国觉得好,顿时就要拿去用。
王师中想要做个好官,只要助大宋朝覆灭辽国,故而对自己的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至少他这样的州官,在本州只有二百亩土地,实在是大宋朝官场的良心了。
但看到王伦刚到登州,就以暴力手段推行土地改革,王师中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此时才想起,圣贤们的教诲,当官恰似百姓父母,父母官根本不把小民放在心上,这不就是背离了初心么?
他面上燥热、心里愧疚的同时,对王伦的一番作为也起了深深的忌惮。这梁山打出征东将军府的名号时,他也曾嘲笑,果然是水寇,毫无大志。
现在想来,梁山所图甚大,又不在意一时的虚名,而是按部就班,一旦叫王伦在占领的州县均分土地完毕,民心尽归征东将军府,这大宋朝真能剿灭抵抗么?
大热天,被王伦特意要求跟随监督,王师中原本只是不得不来,但跟着分田的队伍连续奔走,分了二十多个村的土地,见到了百姓们是如何感恩戴德,王师中叹了口气,第一次主动站了出来。
土地根据地质、土壤情况,以及临近水源远近不同,产出也是不同的,故而登州的民田,也按照传统,划分为上、中、下三等。
王伦的土地政策,一个丁男的四十亩土地,大致是上田十亩,下田十亩,中田二十亩,当然在实际均田过程中,这个比例肯定是不可能完全遵从的。
有些村寨的土地下田多,那就只能紧着下田去分,分到土地的百姓们,为着生计,肯定也是会“锱铢必较”、寸土不让的,故而均田从来都是一件极其琐碎、极其繁复的事情。
王伦让户曹雇佣民间的算账先生和办事人员,就是为了尽可能杜绝地方小吏与大户勾结,所以他还派了梁山军队跟随,同样负责监督。
王师中这一次跟随来到的辛集村,一户百姓分到了十五亩下田,土地毕竟不总是四四方方容易分割的,于是在地角就出现了一块很不规范的小块土地。
前来主持的户曹官随意看了一眼,就定为二分地,要分给下一户百姓,那百姓自然不肯,只说这里最多只有一分半的土地,如何到了两分?
于是一群官吏、本地里正、分地的百姓,就凑在一起,重新丈量计算,算来算去都得不出一个正确的数字。
王师中实在看不过去了,这些人的算学水平当真不行,便走了过去,叫人拿尺丈量,记录了长度数据,他却不用算盘,而是折了些枯草为筹,就在地上摆弄了起来。
摆弄了好一番,说:“只有一分七厘四,若算错时,叫你家征东将军来寻我!”
那户曹官看了他好一会儿,看王师中底气十足,犹豫了一下,便拱手说:“而今算法都用珠算,太…先生这算筹,倒也少见了!”
王师中说:“我先祖在太宗皇帝雍熙北伐时,就是军中管理粮草的军官,此乃家学。”
一听“家学”两个字,便再无人反对,王师中便说:“这块小地,就算一分半,临在地头,百姓耕作来回走动踩踏,少不得折损一些,也须算不得好处!”
那户曹官拱了拱手:“就按先生说的记录!”那百姓顿时欢心不已,也朝王师中下拜,他又不认得这位前任登州知州,只真心实意地说:“多谢先生,俺这就回家,给先生送一壶茶来,稍待!”
王师中哪里肯吃他的粗茶,只是对户曹官说:“将你那田簿拿来,教我看看。”户曹官又犹豫了起来,但看到跟在王师中身后的一名梁山军都头也不吭声,便叫人拿了田簿册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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