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大营中方才寂静了下来,有个胆大的梁山夜不收,就穿着黑衣,缩在官兵营寨外立栅栏挖掘出来的小土堆后面,甚至能听见夜间巡逻士兵小声的交谈。
他又观察了好一番,这才趁着夜色溜了回去。消息很快就送到王伦面前,王伦听了,不由得嘲笑了起来:“都说州兵不堪用,这二州的禁军,也是一般模样!”
徐宁低声说:“我幼年时曾见过京西路抽调回京的蔡州禁军,何其雄壮!自高俅出任殿前司、掌管东京禁军后,禁军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见好几个头领都很感兴趣,徐宁便继续说:“高俅不懂如何操练禁军,却花费心思,在金明池办个了禁军争标,先是横列十余艘彩舟,以诸禁军官兵为百戏,如舞旗、舞狮豹、舞刀、舞蛮牌、扮神鬼、演杂剧等,又列两大船,挑选教坊司、乐部舞工、女伎,在那里吹吹打打。”
“然后又要各禁军选派精壮士卒,比赛划船,一如端午节时的龙舟竞渡,不但要比赛哪支禁军划得快,还要比赛划得好,若能划出旋罗、海眼、交头等花样,就有额外奖赏。”
“他这般做,却是为了讨好赵官家,每年都要邀了官家来看。后来官家厌了,这才渐渐不办了。”
王伦这还是第一次听闻,徐宁又说:“若只是这些,也还算好,但高俅那厮贪欲极重,禁军在东京城周边的驻地,都有阔地敞亮之处,高俅就私自占了军营,却将禁军调往他处,修了私宅一二十处,占地极广,大兴土木,楼阁池苑亭台,极尽奢华!”
“他又不肯花钱请工匠,就强令禁军出私役,比如指派某个禁军军官做某事,若这军官不会做,没有手艺,那就自己花钱雇佣工匠。”
“这厮既要禁军官兵为他营造私宅,却又仍旧严令禁军出操,没奈何,被他派了做工的军士,只得行贿,若给他送足了钱,就可以免于操练;若是没钱或是钱送得不合他意,高俅倒也大方,允许官兵自去寻营生赚钱,再给他送来。”
“他在殿前司一坐数年,东京城的禁军就被他败坏了,纪律松弛,军政不修,甚至许多军官不知道自己手下有哪些士兵,士兵也常年见不着上官。”
“前两次高俅抽调官兵,此番童贯来攻,为何都不挑选东京城周边驻守的禁军?实在是禁军一样,不堪大用了!”
听徐宁说完,几个头领都不住吸气,秦明闷声说:“教师久在官家身边,却只看到了一面。高俅那厮还卖官哩,只他做得隐蔽,若有人花钱求到他那里,他就给这人安排个职事,只要做得,就录为功劳,然后提拔,教师恐怕也不知晓吧!”
徐宁顿时不住摇头:“我说为何在金枪班时,颇有些同僚升得极快,原来是这般缘故!”
王伦叹了口气:“高俅败坏禁军,童贯败坏西军,归根结底,还是皇宫那个赵官家的纵容!这些事情,难道真能瞒过一个在位二十年的天子么?”
杨志在那里默不作声,他亲身经历、听说过许多事,只是现在却了无兴致当作谈资。
縻貹便说:“早就该将这皇帝老儿拉下马来,老天若是知晓在人间有个这样的儿子,怕是早就叫雷公劈死了!”
几个曾在朝廷为官的头领们都不好接话,山士奇却笑了起来,说:“兄弟这番话说得好!”
王伦便摆摆手,说:“趁着还有些时间,都去小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夜间好厮杀!”
看到头领们各自散去,王伦便靠着卧倒的马儿,挥手驱了驱蚊虫,望着满天星斗,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夏夜里没有一丝凉风,空气闷得仿佛凝滞在了一处,于是偶尔闪烁的星光都似乎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只有一钩残月,在浓云中时隐时现。
王伦刚刚小睡了片刻,又被蚊虫咬醒,耳边只听见战马嘶鸣,还有士卒们的轻轻安抚声,拍打蚊虫的声音,便站起身来,活动了手脚,掏出手巾擦了擦细汗。
马麟便凑了过来,低声说:“哥哥,亥时了!”
“叫醒众人,准备出发!”
陈翥是半夜热醒的,他光着膀子,只穿一条亵裤,伸手一摸,行军床上的竹席满是汗水,便嘟嘟囔囔地爬了起来,就着水盆洗了洗脸,只觉得什么时候出征不好,偏偏赶上夏日,这般酷暑,简直是煎熬!
但是对童贯来说,他才不管是什么季节,只要道路得通,早一日教他剿灭了梁山贼寇,再立功劳,将来联金抗辽,他童贯就有资格在官家面前争取亲自领兵,也实现太祖、太宗皇帝都没能办到的收复燕云的壮举。
陈翥不敢抱怨童贯,只是在心里抱怨了几句,洗了脸又要喝一杯凉茶解口渴,就听见帐外突然喊杀声四起,跟着火光就隐隐传来。
陈翥顿时大惊,提着腰刀,奔出帐外,几个亲随围了过来,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陈翥便在亲随的帮助下,穿了甲,牵了马,又集合了两三都亲兵,便要去迎战这伙胆敢夜袭的梁山贼寇。
陈翥也不傻,眼下除了梁山有这般胆气,还能有谁敢偷袭官兵?
只是眼看营寨四面起火,半个营地都烧了起来,陈翥却也果决,就要领着亲兵逃走,却见二三百骑在营中来回冲杀,心想这伙贼寇须得杀散了!
不曾想他这里还未动,就有一员贼将打马而至,大吼:“来的可是郑州兵马?”
陈翥一听,这声音很是熟悉,拔马就要逃走,前来问话的秦明,却借着火把和火光看得分明,大叫:“陈翥小儿,哪里走?”
好一个“霹雳火”,秦明冲杀向前,身后的二百余骑纷纷跟上,秦明一棍击飞了一个想要阻拦的亲兵,陈翥一看逃脱不掉,便大骂:“背逆狂徒,天生草寇,安敢来此?”
秦明也不答话,舞起狼牙棍直取陈翥,陈翥使一口大杆刀,就在火光中厮杀在了一处。两人绕着小场地来回斗了二十余合,秦明卖个破绽,陈翥一刀砍空,来不及躲闪,天灵盖就挨了一棍,翻身死于马下。
秦明便跳下马来,将陈翥的首级割了,用他那口大杆刀挑在半空,便命人大呼:“陈翥已死,跪地求饶者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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